《墨殇墨伤》连载12

第十二章   始殇之伤

暑假过后我便被沈国强接回了家。

沈国强带着我又一次去找张彩。因为快开学了,他想让沈国利帮忙找找,看在P市能不能给我找个好学校。沈国强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邋遢的他再也没有了西装革履,地摊上20块钱一双的凉鞋被他踢踏着,白色衬衫到处是褶皱。他敲着沈晓棠家的门。可是没有人来开门。在小区里带着我转来转去,偶尔我会趴在门上听,屋里有拖鞋的踢踏声。

“爸爸,好像有人的。”

“我再敲敲试试。”

可是依旧没有人来开门。沈国强拉着我在小区的门口等。直到下午的时候沈国利来了,油亮的皮鞋被太阳照的刺眼。

“老三,怎么才来?”

“我学校有事,才忙完,家里没人吗?”

“好像没有。”

沈国利带着我们,用钥匙打开了门。张彩在里屋睡觉,妹妹沈郭曼在小姑怀里看电视。

“大哥来了?”沈晓棠一脸的讪笑。

“恩,中午就来了。”

“啊,我也才回来,中午家里没人。”

“我和姑娘就没出过这院子,怎么刚才没看到你回来?”

“可能走岔了吧!”沈晓棠这话说的,好像真的一般。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怕穷亲戚上门,要借钱。是啊,拖着一屁股债的沈国强可不就是穷亲戚么!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沈国利说他也没办法,只能让我参加入学考试,能考进去就再交个几万块,就可以上学了。

“你一个农广校的校长,连个小学都找不了?考了试还要花几万?”没钱的沈国强急了。

沈国利升职的很快,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已经升到了校长。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你不了解行情,凡事都要打点的。”

最终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沈国利说过几天带我去考试。但沈国强的脸似乎就没有露出笑容过。我觉得比起生意场上的失败,更打击他的,是一众兄弟姐妹的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的做法。

我还记得他曾经和徐海琴吵架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你放心,这钱不会白给的,大学也不会白供的,我要是死了,我弟弟妹妹一定会管你们娘俩的。”

可笑就可笑在,他还挣扎的活着,他的兄弟姐妹却想离他远远的。好面子的沈国强,自信的沈国强怎么会想的到,结局是这样的。

他开始酗酒,回到三里元没几天,我就看他在不停的灌酒麻痹自己。原本七拼八凑开了个小卖部,也无心管理,只有徐海琴一人还在强撑着。家里看到最多的,就是酒瓶子。味道最大的,就是酒精味。

也罢,这里住的人就像乱坟岗。

对面卖面条的一家人,男的是个瘸子,女的漂亮,却和公公有着扯不清的关系,斜对面开水房的,是个离过婚的老男人,据说总和乱七八糟的女子在来往。青石板最末尾的一家,老太太就一个儿子,结果还抽上了大烟,在戒毒所待了一段日子,好不容易最后放了出来,结果不到一个星期,又染上了烟瘾。每天追着老太太要钱,老太太被打的声音,嚎啕的呻吟声,整条巷子都能听到,但却没有人上前阻拦。在这里住的人,要么是极穷如我家一般外债累累的,要么是犯过事躲案底的,反正听徐海琴说,都是一些乌七八糟的人和事。

临近开学的时候,沈国利带着我去旗红街小学考试。卷子我只能做一半。你知道的,在端庄村这样的村庄里,我几乎学到的知识,比这里少一半还多。尽管插班生的我期末考第一,但村庄的教学,怎么比得上城市的速度。

考完之后心里很是惴惴不安。沈国强也没问我考的怎么样。但后来通知下来了,说总分不达标。再后来又去了大西街小学考试。在P市,旗红街小学是最好的,大西街次之。但不知是幸运还是命运,我考进去了。或许是好强的性格,失败让我觉得耻辱,所以回家自己恶补。但造化弄人,我考上了,沈国强却拿不出一万块打点上下的钱。沈国利也不肯借钱,最后凭着沈国利的薄面,和学校协商让我回学前班开始读。也就是说,本该读一年级的我,要多读一年的学前班,还要再多读一年的一年级。

沈国强其实是不愿意的,但是他没有办法,这个男人最终还是在人民币的面前妥协了。

他和我说:“没事,有能力咱不怕,你先读着,总比没学上好。”

我知道个什么呢,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呗。六岁的我,其实什么都不懂。

开学第一天,在水泥地的教室里,坐在最后一排,听着早就会了的知识,其实有点怀念破窗户纸的端庄村小学,有点想念脏兮兮的赵建军,有点想念莲。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听着胖老师的喋喋不休。下课后一个人在不熟悉的环境里溜达。没有认识的人。旁边的男生逮到机会就拽我头发。当然,那个时候的沈墨殇是锱铢必较的,那小男生被我推倒在地,头撞上了桌子,后来打了小报告的他倒是不敢再招惹我,但是开学三天我就惹了事。回家被徐海琴用鸡毛掸子揍得遍体鳞伤。沈国强摔着酒瓶说你个祸水就不能少给我惹点事。

没有人问我为什么会打架。老师说我是错的,罚我站着上课,徐海琴说我做错了,狠狠的揍了我一顿,沈国强似乎根本就不想看到我,因为我就是个麻烦!即将步入七岁的我,也怀疑我是不是错的。

这就是我的学前班,一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并没有什么开心的事,也没有什么朋友,每天只要不挨揍似乎就是一种开心吧!期末当我拿着第一名的成绩单和优秀学生奖,勤奋好学奖,各种奖状拿给徐海琴的时候,她似乎特别开心,但是沈国强却说,才拿了几个奖就开始沾沾自喜了的时候,我其实是想哭的。

那一年没有什么大事,除了徐海琴每天无休无止的进货,想办法卖货,沈国利自从带着我考完试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三里元,沈晓棠更是没有露过面。我们一家人好像被谁忘记了似的。啊,唯一没有忘记我们的,似乎只有端庄村的姥姥和舅舅,姥姥总会时不时的拿一些自己家的鸡蛋和蔬菜来看我,有时候也会把舅妈和她手工做的衣服带给我。莲有时候也会来陪我玩。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直到我一年级的时候,好像发生了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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