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辉东《论语史鉴》9.27平安、健康才是福,有钱未必!

第27章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衣:拼音:yī、yì。此字初文见于商代甲骨文,其古字形像上衣,本义即上衣,古代下衣叫裳。后为衣服的总称。如《韩非子-五蠹》:“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

  衣又引申为覆盖在或包在物体表面的东西。以上义读yī。由衣的作用引申出包裹、覆盖的意思。衣也有穿衣的意思,用作动词,读yì。如《孟子-腾文公上》:“许子必织布然后衣乎”?

  衣也是个重要意符,从“衣”的字多与衣着有关。“衣”在左边时变作“衤”,如:衬、衫、袖、裙、被;在下边时仍作“衣”,如:袋、袈、裘、袭;在左下时也作衣,如:“裁”;在上边也作衣,如:裔;“衣”字拆开分为上下两个部分,在中间插入一个字时“衣”大多作意符,如:衮、衰、亵、裹等。

  衣还是一个中华姓氏,人口稀少,但非常古老,黄帝25个儿子中,得姓者14人12姓,衣是其中之一。

敝:会意字,甲骨文字形像用木棍把布打破的形象。本意是指破旧,如“敝帚自珍”。引申义是败坏,衰败。如《左传-襄公九年》:“还师以敝楚”。又如《史记-乐书》:“土敝则草木不长”。敝也指对自己或自己一方的谦称 。如:敝处(本处);敝房(对人说自己妻子);敝国(自己的国家),敝人(指自己)。

缊袍:以乱麻为絮的袍子。古为贫者所服。汉桓宽的《盐铁论·贫富》:“ 原宪之緼(yun第四声)袍,贤於季孙之狐貉。”又如唐代杜甫的《大雨》诗:“执热乃沸鼎,纤絺成緼袍。”

    依据史料记载,春秋时期只有丝绵,一般人用不起。春秋战国时代的《尚书·禹贡》记载:“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其中的“岛夷”是指海南岛黎族先民,“织贝”是指木棉纺织品,可见2500年前黎族先民就掌握了棉纺织技术,但是,那个时候的海南还不在中国的统治范畴,和中原的交流非常少。

  到了汉代,海南被划入中国版图,海南人们和中原开始有了频繁的交流。《后汉书·南蛮传》记载:“武帝末,珠崖太守孙幸调广幅布献之”;其中的“广幅布”即棉布。《南州异物志》记载:“五色斑衣以丝布吉贝木所作”,吉贝即是木棉的古称之一。

  宋元之后,阿拉伯的棉花通过海上丝绸之路传入了中国,由福建的泉州向内地普及,这时才出现了“棉”字。随着棉花纺织技术的简化与产量的提高,木棉纺织技术因为过于复杂逐渐被淘汰,仅在中国海南部分黎族聚居区保留了下来。

  现在棉花的种植非常普遍,木棉成为观赏或者景观植物。

貉:音he,第二声,也叫狗獾。哺乳动物。外形像狐,但体较胖,尾较短。穴居河谷、山边和田野间。它们喜欢群居,如《汉书·杨恽传》:“即至今耳,古与今如一丘之貉”。成语“一丘之貉”源于此。

其由也与:由是子路的名,“其由也与”意为:“也只有子路了”。子路从小家贫,猎户出身,但他不卑不亢,为人坦然。《礼记-檀弓》记载,子路曰:“伤哉贫也,生无以为养,死无以为礼也。”《孔子家语》记载:“子路为亲负米。则衣敝緼袍乃实况,非设辞”。

忮:音zhi,第四声,意为逞强、因妒生恨,如《庄子·齐物论》:“大勇不忮。”意为有大勇的人是不会轻易逞强的。

臧:形声。从臣,戕( qiāng)声。臣,奴隶。本义:男奴隶。如《庄子》:“臧与谷二人相马牧羊。”后延伸指成功,如《左传》:“执事顺成为臧,逆为否(pi第三声)”。也指满意的,美好的,善良的。如诸葛亮的《出师表》:“陟罚臧否,不宜异同”。

  臧还有赞许、颂扬、炫耀之意。如东汉的王充《论衡·自纪》:“文德不丰,非吾所臧。”又如《晋书·阮籍传》:“籍虽不拘礼教,然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

  本文中的两个“臧”字,不同义,前者为“美”、“善”之意,后者为“赞许”、“炫耀”之意。臧也可以作为“藏”、“脏”的通假字。

  臧也是一个中华姓氏,源出姬姓。鲁国第十二代国君鲁孝公之子彄(kou第一声),封地于臧邑,人称其字子臧,后人以其字为氏。

    臧氏凭借鲁国公族的身份获爵封邑,逐渐成为鲁国望族之首,其后更成为春秋鲁国享世禄最久的世族。后因卷入鲁国的权利之争而使昭伯奔齐。从此臧氏一脉分四处而居,始散居于齐鲁大地。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出自《诗经-卫风-雄雉》。忮:嫉人之有而欲加以害伤之心也。求,耻己之无而欲求取于人也。《吕氏春秋》有言:“贫与富交,强者必忮,弱者必求”。全句意为:“若能不忮不求,则何为而不善”?

是道也,何足以臧:意为“这是最基本的为人之道,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

全文理解为:

孔子说:“穿着破旧的绵絮袍,和穿狐皮貉裘的人同立在一起,能不觉得耻辱的,只有由了吧!《诗经》上说‘不嫉妒有钱人,不贪求有钱人,这种品德用在哪里不好呢?’”子路听了,从此常诵此诗。孔子又说:“这是最基本的为人之道,值得你整天炫耀吗?”

  理解该章内容的关键是两个“臧”字,它们同字不同义,但是,历代先贤们的理解似乎都忽略了这一点,读起来缺乏逻辑上的连贯性。

    就“是道也,何足以臧”来分析,钱穆先生译:“这样又何够算好呀。”杨伯峻先生译:“仅仅这个样子,怎样能够好得起来?”李泽厚先生译:“仅仅如此,还不够好。”

    1,三位的解释都太过潦草,把“道”给忽略了,没有翻译出来。2,三位都把这个“臧”字理解为“好”,没有深究其是否还有别的意思。

    明代张居正的理解倒是非常到位:“盖仲由识见已进于高明,志趣不安于卑陋。故能有以自重,而不动心于贫富之间如此。昔子贡以无谄无骄为至,而夫子益之以乐而好礼,子路以不忮不求自足,而夫子抑之以何足以臧,皆取其所已能,而勉其所未至也。”

    这里引用了孔子和子贡的一次对话,子贡很富裕,但他不骄横,他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了,但是孔子说“不如富而好礼!”在这里,子路认为他能“不忮不求”,算做得很好了,这时,孔子给他提醒:“是道也,何足以臧?”

  总之,孔子认为,“不忮不求”是最基本的为人之道,财富并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的能力、修养。每个人的条件、出身、经历都不一样,所以财富不可能均等,没什么好攀比的。对于有钱人,不要嫉妒,更不要谄媚。对于穷人,也不要看不起他。做人要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论语》中记载:“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意为孔子很少谈到“利”,但是很赞赏知命和有仁德的人。孔子认为人要志于道,财富是身外之物,不必苛求。

  孔子还说过:“君子忧道不忧贫”。人要活得幸福快乐,一要平安,二要健康,至于财富,不一定可以让人幸福。

                    叔向贺贫 

    春秋时期的晋国有个叫韩起(韩宣子)的人,是晋国六卿中韩氏家族的成员,公元前566年,时任正卿的韩献子韩厥告老,晋悼公应允并破格提拔荀罃(ying,也称智武子)执政。

  韩厥的长子是韩无忌,韩无忌却以自己有略微的残疾为由推辞,向晋悼公推荐自己的弟弟韩起为卿。不是嫡长子的韩起幸运的成为韩氏家族的宗主。

  荀罃去世后,晋悼公重组三军六卿,韩起礼让赵武,辅赵武佐上军。赵韩两家的关系更为亲密。公元前541年,已担任正卿7年有余的赵武撒手人寰,韩起继之为中军元帅,开始对晋国长达28年的执政。

  韩宣子活了95岁,政治生命超长,他奠定了韩氏家族在“三家分晋”有其一的基础。

  有一次,春秋末期“三大名相”之一的叔向(羊舌肸xī)去拜见韩宣子,韩宣子正为贫困而发愁,叔向却向他表示祝贺。

 宣子说:"我有卿大夫的名称,却没有卿大夫的财富,没有什么荣誉可以跟其他的卿大夫们交往,我正为此发愁,你却祝贺我,这是什么缘故呢?"

 叔向回答说:"从前栾武子(晋国执政,统帅)没有一百顷田,家里穷的连祭祀的器具都备不齐全;可是他能够传播德行,遵循法制,名闻于诸侯各国。各诸侯国都亲近他,一些少数民族都归附他,因此使晋国安定下来,执行法度,没有弊病,因而避免了灾难。

  传到桓子时,他骄傲自大,奢侈无度,贪得无厌,犯法胡为,放利聚财,该当遭到祸难,但依赖他父亲栾武子的余德,才得以善终。传到怀子时,怀子改变他父亲桓子的行为,学习他祖父武子的德行,本来可以凭这一点免除灾难;可是受到他父亲桓子的罪孽的连累,因而逃亡到楚国。

  那个郤(xi第四声)昭子,他的财产抵得上晋国公室财产的一半,他家里的佣人抵得上三军的一半,他依仗自己的财产和势力,在晋国过着极其奢侈的生活,最后他的尸体在朝堂上示众,他的宗族在绛这个地方被灭亡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八个姓郤的中有五个做大夫,三个做卿,他们的权势够大的了,可是一旦被诛灭,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们,只是因为没有德行的缘故!现在你有栾武子的清贫境况,我认为你能够继承他的德行,所以表示祝贺,如果不忧愁德行的建立,却只为财产不足而发愁,我表示哀怜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够祝贺呢?"

 宣子于是下拜,并叩头说:"我正在趋向灭亡的时候,全靠你拯救了我。你的恩德不敢独自承受,恐怕从我的祖宗桓叔以下的子孙,都要感谢您的恩赐。"

  看来,德行可以带来平安,财富却可能带来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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