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鸟语花香!小区里的花都开了,红的、白的、紫的、粉的……一朵朵,一簇簇,都比赛似的,谁也不甘落后,谁也不肯服输!
如果花儿会说话,它们会不会七嘴八舌:“瞧我的颜色多娇艳!”
“我的花朵是最大的!”
“我的香味最浓!”
也许,争强好胜不是人和动物的特权,植物也会吧?但是花儿不会说话,只有鸟儿在花香迷人的世界里纵情歌唱。
我就这样背靠在一棵树上,仰着头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着。仿佛世界静止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了!没想到我还能自由喘气儿!想到这里,我竟然激动得不能自已,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尽管小区里人来人往,但是我没有抬手去擦眼泪,也没有忍住不让它们流出来,它们能自由地流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就让它们尽情地流吧!
“史聿修、史聿修……”恶魔的咒语将我拖回了现实。
我睁开泪眼,看到我们家邻居阿姨从南边走过来,赶紧抬起手擦眼泪。真糟糕,流的太多了,一时半会擦不完。
果然,她看到了,“聿修,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还在“关切”地喋喋不休着,可我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我的大脑在“嗡嗡”作响,我知道恶魔正在向我招手。
“史聿修……”远处,姐姐史宜修的呼唤声犹如黑白无常手里的铁链套在我的脖子上,以最快的速度把我拉进了“地狱”——那幢我已经待了十多年的独院小别墅。
姐姐史宜修气势汹汹地站在别墅门口数落着:“大清早的不在家好好背书,跑到哪里去了?别以为爸爸妈妈回趟老家,你就可以堕落了!”
突然,她停住了,因为邻居阿姨已经到我家门口了,她随即换上了一副笑容满面的脸庞迎了过去跟邻居阿姨打招呼:“陈姨,又去早市买菜了?”
“宜修啊,你弟弟怎么了?刚才在那边哭呢。”
“啊?”姐姐的声调不自觉地高了起来,但她应付突发事件的能力真不是盖的,我的眼睛还没眨完,她已经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哦,那是因为去济南参加钢琴比赛没有拿到冠军有些自责呢!”
“哎呦,这个孩子,已经太优秀了,琴棋书画就没有他不精通的,每年还要参加各种比赛,考试也总是全校第一名……”
“呵呵!”姐姐满意地笑着,仍然不忘得意洋洋地谦虚一番:“哪里呀,他离我爸爸对他的要求还远着呢,还要更努力才行啊!”
我厌恶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机械地坐到书桌前,摊开书本,却连摊开的是什么书都不知道,我满脑子里都是我即将受到的“惩罚”——因为我流泪了,我居然不好好学习,还有时间哭!更可气的是,我在外面哭,还被邻居给看到了!
记得上次我只是说了句“心情不好”,就被史尤秉先生和王凤紫女士联合起来,狠狠地训了半宿,晚饭都没让我吃。这一次,我的行为如此“恶劣”,又碰巧史宜修小姐也在家,三个人还不知道要如何联合起来修理我呢?
午饭时间,他们全都回来了,乡下的爷爷居然也被接了过来,老人垂头丧气的样子,我预感到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
刚进家门,我的母亲大人王凤紫女士便开始发号施令:“宜修,来给老头量量尺寸,抓紧时间去多买几身高档点的衣服。尤秉赶紧开始培训,趁我做好饭之前把大纲先熟悉一下。聿修你在那干什么呢,练会二胡去!等我做好饭再出来。”
虽然我从小就在王女士的带领下在各种特长班穿梭,没有和爷爷在一起过过一整天,但是看着老人那一脸的愁云,激起了我的恻隐之心,我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史先生和王女士不会无缘无故把在他们眼里毫无用处的老人接过来,他们肯定是想利用老人做什么!
爷爷被带到了我隔壁的房间,我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王女士命令我练二胡,真后悔,我刚才就应该要求练围棋的,现在都没有办法偷听了。
午饭很丰盛,又是肉又是鱼虾,王女士一个劲地命令爷爷:“多吃点,你太瘦了,这样不行,让别人看看还以为我们多不孝顺呢!”
“难道你们孝顺吗?”我默默地想着:“爷爷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住在乡下,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看他一眼了?”这顿饭吃得直反胃!
可怜的爷爷一来,我倒是解脱了,早上的“恶行”居然没有人提。下午不等王女士吩咐,我主动提交计划:“我下午先练会围棋,再练会毛笔字……”
终于可以偷听了。
我像只壁虎似的趴在墙壁上,竖着耳朵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越听越生气,越听越愤怒!
原来,史先生的单位要举行“孝心大比拼”,领导很重视,不仅要评选出优秀的“大孝子”,还要家访,实地考察。可恶的史先生和王女士杜撰了长长的稿子,让爷爷在领导家访前一定要倒背如流,不许穿帮!
可怜爷爷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农民,如何记得住那么多“某年某月某日,史先生如何惊天地泣鬼神”!
这简直比逼我学习还要无耻一千倍、一万倍!
我决定替天行道!
半夜,当三个恶魔都进入梦乡的时候,我偷偷地来到隔壁房间,可怜的老人正在哭泣。
“爷爷,我帮你逃走吧。”
我当然知道,逃回老家去很快就会再次被抓回来,还会被狠狠地训一顿,所以,要逃就不能被找到,下午我联系了我的铁哥们,他家有房子出租,可以借一个房间住住。
“住到什么时候呢?咳咳咳咳……”爷爷一边咳嗽一边摆手。
我傻眼了,是啊,住到什么时候呢?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爷爷突然吐出了一口血,我吓坏了,冲进史先生的房间大喊着:“爸爸,爷爷吐血了……”
“喊叫什么!找死啊!”
“快看看吧,别在这当口出什么事。”王女士不耐烦地说。
当他们看到爷爷在床上坐着咳嗽的时候,史先生却怒视着我。
“我当什么大不了的呢,深更半夜的瞎嚷嚷,让邻居听见了影响多恶劣!”王女士也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爷爷都吐血了,你们不带他上医院去看看?”
“看什么看,明天再说,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史先生一脚将我踹倒在地,然后把我拖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对在厨房做饭的王女士说:“妈,赶紧带爷爷去医院吧。”
她却说:“你爸单位的领导有可能今天要来家里。”
“那看病能拖吗?”
“拖一天也不会死,你爸上交的事迹报告里可说老头的身体很硬朗,要是让领导知道你爸的报告造假,那还得了!你去把你姐姐买的新衣服给老头换上,告诉他等会领导来了精神点,有天大的事情也给我忍着,一切等领导考察完了再说。还有把你爸的报告材料再给老头好好复习复习,千万别掉链子……”
我气愤地上楼来到爷爷房间,悄声对爷爷说:“爷爷,你等着,我去偷点钱,带你去医院。”
爷爷拉住我,流着泪说:“好孩子,你真孝顺,不过,我心里有数,咯血都半年多了,先是腿疼,慢慢地全身都疼,现在头也疼了,我是熬不下去了,孩子,我知道我熬不下去了……”
我不由得伤心地哭起来。
“好孩子,别哭了,快回自己房间去,我就是死了,你也千万别过来……”
“爷爷,我送你去医院,我送你去医院!”我开始放声大哭起来,也不管会不会把恶魔招来。
突然爷爷拉着我的手垂了下去,看着他安详的闭上了眼睛,我害怕得嚎啕大哭。
不知道我是怎么被拖出来扔在走廊的,当我哭累的时候,听到三个恶魔毫无人性的声音:“这箱子还是小了,塞不进去。”这是王女士。
“那我赶紧去买一个大的吧。”史小姐说。
“怕来不及,等会尸体就硬了,没法装了。”王女士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把我炸得目瞪口呆!他们要干嘛?
“塞到这个装被子的袋子里,然后用床单包一下就行,赶紧地运走,留家里晦气!”史先生皱着眉头嚷嚷。
“你们混蛋!”我嚎叫着扑了上去,却抵不过三个恶魔,被他们把手脚困了,嘴巴也被堵了,扔进了自己的房间。
脑补着他们正在亵渎着爷爷的遗体,我心如刀绞,决定为爷爷报仇!
我用膝盖夹住嘴巴里的毛巾,把它拽了出来,然后滚到门口把门反锁上,又滚到书桌前,用嘴巴把手机叼过来,拨通了110。
当警察赶过来把我解救出来,搜出已经被困成一个圆球状的爷爷的尸体的时候,史先生怒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史先生突发脑溢血死于医院,这是我没想到的,不过确实啊,人要是思虑过度容易得高血压、心脑血管疾病。
而王女士和史小姐因“侮辱尸体罪”要在监狱里度过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她们出来后会变成什么样?我只知道,我先好好享受一下久违了的自由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