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天的信」明天还会再见的

图 / Priscilla Du Preez

戈叔：

真是抱歉呀，让你一个人等在家里，好在还有好看的电影和好听的歌陪着你。对了，你提到的那部电影我也挺想看的，找时间再陪我看一遍吧。

前天晚上约了托尼哥和M，两个很老很老的朋友。哈，倒不是说年纪大啦，是因为相识太久了，三个人之间最短的友情也已经十六年。

我跟托尼哥因为同在北京，又渐渐有了投缘的共同好友，差不多每个月会见一次。而M一直不在北京，与我们都有五六年没有见过了。

久别重逢嘛，大家坐在一起难免感慨。感慨时光飞逝，感慨彼此身上一直没变的地方，感慨生活中的起伏，感慨认识了这么久，前天居然是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一块儿吃饭。

短短四个小时相处，说了好多的话，也有好多话没来及说出口。

你应该会理解那种感觉吧。总觉得分别后的时间，要比大家混在一起的时候更纷乱复杂，很难压缩在有限的话语里去一一讲给对方，只能简断截说，描述大概。

但还是聊得很开心。

这就是老朋友的好处呀。不管分别了多久，面对面聊天也不会觉得尴尬，说话和沉默都能无比自然。好像一坐下来，今天便续上了昨天，可以把原来那个还没有讲完的笑话接着讲下去。

我的这些朋友之间，少见那种特别浓烈的友情，大多淡淡的，但又很绵长。

大家在不同的小世界里，各忙各的，心里虽然记挂，联系却并不密切。偶尔有机会碰面，也是很平常地吃饭，说些平常话，连分别也是很平常的。

记得出门的时候，你还问我，会回来很晚吧，是不是要和托尼哥去火车站送一送M。我吓了一跳，才不会送咧，我们的友情里从来没有这个环节。

后来吃饭还跟他们说起这件事，大家都笑，觉得好玩，果然谁也没有想到过送来送去的事。

那天我们碰面的商场门口就是地铁站，算着差不多要去赶火车了，我和托尼哥陪M到地铁口，看着他自己慢慢走下楼梯。马上要看不见的时候，M回身向我们挥了一下手。

托尼哥大声说，走吧。我正好转头跟托尼哥说了句话，再看时，已经不见M了，什么也没有说，也不觉得遗憾。

你看，我们分别的真实版本就是这样的。挥一下手，说一声走吧，和当时在学校里一样。

如果明天还会再见面，暂时的告别好像就不必搞得太过郑重。

我不是一个热情的人。因为敏感软弱，容易受到伤害，慢慢也学会了鼓起勇气狠心割舍。

好朋友永远都不会太多。我时常觉得幸福，到了现在这个岁数，身边还留下一小群人，与我共同守护着细水长流的感情。

那天，我们三个有过一段对话。

M说，北京好大。

我说，其实并不大，只是感情没有那么好的话，可能约上几年也不会真的见面。

托尼哥当时正抱着电脑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听到这儿，突然抬起头来，对M说：是啊，所以我这两年搬了好几次家，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总觉得离得远了，见面肯定会更少。

我听得一怔。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这份早已经变成了亲情的友情，原来大家都在这么努力地守护着。

后来独自回家的路上，又想起了几句古诗。

一句是“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逝水漂泊，欢笑情如旧。

一句是“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世事变幻，别情诉不尽。

还有一句是“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短暂一聚，我们仍会回到各自的小世界里。

不过也不怕，反正明天还会再见的。

阿心

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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