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怀俗，戏子有意（5）

“不难过，我也没有爹娘！”张生朗一把揽过我，自顾自的说着，“我八岁之前就在戏班子里待着，师兄们说我是班主从路边捡回来的，他们说我娘是青楼的。那时候我小，干最累的活，也挨最多的打，但是我都不觉得苦，我喜欢唱戏，唱青衣唱旦角…”我注意到张生朗在说唱戏的时候嘴角是含着笑的。

他接着说，“我十二岁登台，那次登台的机会是妙玄…”在我还没来得及发作之前，他赶紧在后面接上，“大师…妙玄大师给的！”

听到这我很疑惑，我师父一直是个道士，俗世无为，这怎么插手戏班子的事情了。张生朗也见我疑惑，笑着说，“那日我偷偷看戏班的角儿倒词，我便也跟着后面唱起来了，洛神词那么一大段我全给唱出来了，被你师傅看到，也没曾想他竟跑到班主面前说我是可造之材……”

我打断他，“那班主就听了我师父的话？”

张生朗神秘一笑，继续说，“班主当然不信，把你师傅当江湖骗子就准备给打发走时，没想到你师傅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他一口说出我们那位角儿当天要出事，唱不了这场戏了，话音未落后院的师兄跑过来说角儿扭着腰了动不得了……哎，你说巧不巧啊！”

“然后呢？”我追着问，竟没想到我师父有这本事，他日若是能授了这本事，那就是先知啊。

张生朗接着说，“当时你师傅指着我说，你们戏班子下场洛神词就这个孩子唱得出…”

“你唱了？”

“嗯，唱了”

张生朗这段洛神词一唱就是十二年，怎么听都不腻，还有人特地从外地赶来听他的戏，虽说戏子下九流，但是如今张生朗到哪不是被人尊称一声张先生。

“小道士，你相信缘分吗？”张生朗没来由的问了一句，我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信！”

他突然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信！我从见你第一眼便信了！”他那时的眼神像极了做菜的厨子紧紧追着食客的表情。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好似有一万只蚂蚁从全身各处向心脏的方向涌来。

正在我如坐针毡时，远处看见玄灵跑来，“师兄…师兄，猜着你在这里了！”“这么急，找我何事？”玄灵摸摸脑袋，他笑的有点害羞说，“师傅说你有事需下山几日，让你教我做饭，以后咱们观里的伙食我来打理了！”我听完汗颜，回头看看张生朗，他幸灾乐祸的耸耸肩。

我记得我跟张生朗下山的那天傍晚，火红的晚霞红了半边天，师父被师兄弟们掺着，四个人站在观门前朝我挥手，我回头依依不舍，流连之际听见小师弟玄灵抬头问师父，“师父，玄清师兄是要嫁给张先生吗？”师父习惯性的眯起眼睛，习惯性的摸摸胡须，又习惯性的缓缓点头……啊喂！别乱点头啊师父！就是看看风水啊，跟平时一样啊，就是时间久点，但我还回来啊！

我被张生朗拖着走，耳畔响起张生朗细细的唱起来了，我没太注意他在唱啥，唱完他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在唱什么？”“洛神词。”“那你笑什么？”张生朗清清嗓子又唱了一遍，听完，我脸红到脖子根，追着他后面就是张牙舞爪……

那日，他在唱，“十里红霞做新妆，管你娇娥男儿郎，揭开盖头便往家里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