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奎斯《百年孤寂》與我生命的控制

我花了三個禮拜看完馬奎斯的《百年孤寂》,前幾章甚至必須透過不斷翻閱前頭的波恩地亞家族譜,確認前後關係以及輩份。網上的書評説它像是西方版的紅樓夢,也許指涉的也僅是它龐大的家族與關係網,其他的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作品。

七月已經快要結束,艾倫狄波頓的書還有三分之一(這只是假期的第二本書),期末考時想著出國前的暑假,至少得多看一些堆在架上的書,現在看來也是會不了了之,這很大度讓我感到沮喪。

我跟他說,控制果然是我們家族的一種共通性,就像波恩地亞家中,叫做阿爾卡迪歐的必然殘暴、喚做奧雷里亞諾的都有冷冽的眼神與眉角。它是一種會因而延續的樣貌,科學上解釋成教育與環境因素、馬奎斯把他塑造成一種詛咒。在書中的年代,亂倫是會生出豬尾巴的後代的,是一種詛咒,那般無法避免,一如梅賈德斯的預言,波恩地亞家所有的命運,都已經在陽光下被揭露。

他說,控制是為了讓我們可以游刃有餘、是一種好的態度。我只覺得可怕,除了指涉控制這樣的傾向、以及把它像神一樣崇敬與跪拜。這樣形容太過頭,可是那就像崇拜撒旦一般,即使我也不知道撒旦在這般討論的過程中是不是真的代表一種邪惡與墮落的傾向。

我沒有再贊同他所說的,再也沒有像小時候學著大人的處事方式,學習那些被他們相信,能讓我們游刃有餘的生活方式。可是我也沒有再反駁下去,只是靜靜聽著。這一剎那面對他,我不控制了,在事後想起來,有點驚訝在無意之中自己的選擇。

我跟他說,我騎機車還是會不自覺一直檢查口袋、剛走進房門就回頭查看冰箱門是不是被我關好、曾經出門卻又從兩個街口繞回來只為了確定我早已經關上的瓦斯開關是不是安然無恙。

想起最後一次與她在公車上聊著前幾次諮商的狀況,我很篤定的告訴她,經過幾次令我驚訝的探詢,我發現自己的控制來自於家庭教育,不管是哪一輩、哪一個事件。我想那個時候她對我大概失望透頂了:她看到一個將控制一事歸因於環境,撇清所有曾發生過的事並非自己所願意的人。

就像怨恨子孫輩墮落無能的烏蘇拉,極力想控制波恩地亞家的所有一切,包括她最後死於樹下的丈夫,荷西·阿爾卡迪歐·波恩地亞與所有繼承她們名字的後代。而來到馬康多的第一代波恩地亞家族,正是荷西·阿爾卡迪歐·波恩地亞,與她自己,烏蘇拉·伊寬南,而她也知道她們是表兄妹,卻仍生下了孩子。

她所極力想掌控的波恩地亞一家、怨恨並痛心的那些帶有相同名字的人所有的壞處,所有她所憎恨與控制的,都是源自於她一脈的人。所有人都留著烏蘇拉的血,誰也割捨不掉,誰都身在其中,包括她自己。

當怨恨自己身上的負重時,我們大概都身在其中,而這般的詛咒此時不出現,總也會在某一天崩裂。那些來自家庭也好、成長環境也罷,所有不同的因素與過程,都註定了我們一生都將困在這個地方,我們無從否認與斷絕、就是活生生的詛咒烙印在每個地方,而這詛咒包括了控制本身、與將其稱之為詛咒的衝動與悲憤。

「在奧雷里亞諾·巴比隆尼亞完全解開羊皮紙捲之後,風將會摧毀這座鏡子之城(或者說這座海市蜃樓),將它從人類的記憶中抹去,所有羊皮紙捲上寫的一切從一開始到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一次,因為遭詛咒的百年孤寂的家族在世界上不會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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