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依自由了。初冬清冷的T形水泥路上,是她笨拙学骑蓝色摩托车的身影。这在朗月的女孩子里是没有的。她就是想骑,就是想要极速行驶的快感。这快感可以释放内心的抑郁,当弟弟如岳载着她在衫渔郊区的水泥路飞奔时,她体验到了。那样的时刻,她是欢腾雀跃的。
最初,笨拙的男士摩托车她都扶不稳的,后来在如岳的指导下她就会踩离合器和刹车了,也能慢慢地加油门了。车子慢慢启动时,她激动死了。朗月大小老少觉得可新奇了,他们站在门口惊叹地望着如依在门前的水泥路来来回回。
爸爸担心极了,总是阻拦她。如依从来不听爸爸的话,妈妈从小的棍棒教育也无济于事。所以,她要骑摩托车是谁也阻止不了的。她向着村西头坑坑洼洼的泥巴路骑行时,爸爸总是百般叮嘱。如依不以为然。有次,她跨上车就往那个方向骑,转角处她也懒得减速,车子直直地冲进了烂泥巴田。爸爸飞速地赶来,如依说,“没事,没事,爸爸,洗洗就好啦!”
真是不知死活的年龄。
妈妈看见如依在家游手好闲,恨不得她快快嫁人。妈妈天天在耳边念叨,“赶紧找个人嫁了,如依!不然你会成为朗月最后一个老姑娘的!”“你烦不烦啊,妈妈,能不能让我消停两天!”
是啊,朗月的伙伴们这两年都陆陆续续出嫁的出嫁,结婚地结婚。只有她还在徘徊,还在张望。无着落又不想将就的心,不知如何安放。天天,她就骑着如岳的车溜达。偶尔,她会给在衫渔菜市场附近修理电器的如岳看看店,偶尔接接于柏的电话。
于柏的电话越来越频繁,如依有时会觉得厌倦。
比起于柏,如岳店隔壁的俊逸更能给予如依好感。说话风趣,笑起来阳光灿烂的俊逸,总是逗得如依哈哈笑。俊逸在他叔父店里学装潢,无事时就和如依兄妹说说闹闹,阳光极了。他还不时请如依兄妹去镇上的滑冰场滑旱冰。高大的俊逸在滑冰场如鱼得水,他会带着笨拙的如依绕着场来来回回。某些时刻,如依感受到被俊逸握着的手特别可靠,安全。
但是俊逸什么也不说。如依也就无所谓了。良哲还在他心里飘,那其他男人都是可有可无的。时机合适,就嫁了。这无所谓的态度已经很久了。
予默和她妻子经营的家畜饲料店,也在菜市场附近。如依从不去他店里串门。经常,她在如岳的店门口看见予默像牛一样扛着饲料袋在门店和小货车之间来来回回。予默偶尔意味深长地瞟如依一眼,如依就觉得特别尴尬。特别不好意思。那眼神里到底有什么,如依也说不上来。那感觉就好像是把如依看的透透地。
那天,妈妈突然很是高兴,她说于柏的妈妈给她打电话了。她说于柏的妈妈在计划装修房子。意思是妈妈知道于柏给她打电话的事了?意思是于柏告诉她妈妈在联系的事了?如依云里雾里。
夜,于柏来电话。他说他过几天就回家,想见见她。如依不好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毕竟电话短信联系那么久了。妈妈也在给如依施加压力,说于柏是独生子,两家也是亲戚,说于柏的妈妈从小就喜欢她。这倒也是,如依记得儿时同妈妈去他家做客时,于柏的妈妈就会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她说,小如依呀,你要是我女儿就好了。
那两天,如依发现妈妈在座机前总和于柏的妈妈说很久的话,妈妈在电话前笑得可开心了,挂掉电话就给如依洗脑,她说,“如依,你就嫁给于柏吧,于柏妈妈说会拿你当亲闺女看的。他家都开始装修房子了,她妈妈说什么东西都会买最好的,只要你喜欢。”
如依有点心动了,她在电话里婉转地透露了自己的心意。于柏的电话就更加频繁了。他说很多话,如依听他讲着讲着就睡着了。被人这样爱着,如依觉得挺好的。她再次答应见于柏。甚至在妈妈那里都透露了她的打算。
不两天,于柏从外省回来。
镇上的茶吧里,俩人相对而坐。于柏望如依的眼神像摇尾乞怜的狗,那赤裸裸的爱慕令如依想逃避。穿着朴素,说话吱唔的于柏,更是没有半点幽默感。老式平头的发型也辣了如依的眼睛。总之,如依突然后悔了。逸俊的幽默,良哲的安静优雅,于柏都没有。
如依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于柏。出餐厅时,她买单。于柏说忘记带钱了。瞬间,于柏的形象黯然失色。
就这样,嫁给于柏的决心崩塌了。如依开始在妈妈面前吱吱唔唔地找借口,说什么两家有亲戚关系不能结婚啦,说什么现在还不想嫁人啦,等等之类的话。妈就说两家都是转了几代人的亲戚关系,哪还有 什么血缘!如依仍然表现得固执,她说她是不会嫁给于柏的。
妈妈在家里破口大骂,说如依不知好歹。她还说,“陈如依,我看你只有嫁到山洼里的命!你是有福都不会享的东西!”如依骑着摩托车朝衫渔飞奔。妈妈的那些唠叨很快听不见了。
夜里,如依听见妈妈在电话里给于柏的妈妈说着大堆道歉的话,那声音轻柔得不符合她的个性。她待在房间里觉得惭愧至极。原来,她还是不想将就的。
她給于柏发长长的短信,说着道歉的话。于柏只字未回。
二十天后,如依迎来于柏结婚的消息。请帖送到如依家时,如依惊呆了。妈妈说,“陈如依,你难道不知道于柏为什么要闪电结婚吗?”
“不。。。不是很清楚。”如依低声说。
“不清楚,蠢货才不清楚!这是在斗气,知道了吧!”妈妈那锋利的眼神恨不得掐死如依。
如依待在二楼的房间里,无限愧疚。粉色卡通熊静静地靠床躺着,是于柏送的啊。她抱着卡通熊默默祈祷,祈祷于柏幸福。祈祷于柏有良人陪伴。
于柏婚礼那天,爸妈准备去于柏家吃酒,如依也要去。这妈妈万万没想到的。妈说,“如依啊,如依,你怎么好意思去于柏家的?你还要脸吗?”爸爸也开口了,“如依,你就老实点待家里吧!”如依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她要亲自看看于柏新娘,要远远地祝福于柏。她想好了,哪怕所有人都用嫌弃的眼光看她,她还是要去。
“如依,我求你别去了,你真要去我和你爸爸就不去了!”妈妈拉下脸半退让地说,“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
如依兀自朝于柏家的方向走。很快,爸妈骑车跟过来了。
“上车吧,如依!”爸爸说。爸爸叹了口气。
往朗月东村头跨过三个村,就是于柏家。两层的小楼立在众多房屋间,门前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远远地,如依就看见西装革覆的于柏在马路边迎接到来的客人。她父母也在。如依突然畏怯了。这个份上也不可能撤退了。妈妈仿佛看穿了如依的心思,她说,“如依,你就厚着脸皮等待吃酒吧!”
如依畏畏缩缩地走在爸妈后面,她此刻真后悔没去給如岳看店。于柏及她父母热情地迎接了如依的爸妈,但是对如依只是淡淡地微笑。不,于柏连微笑都没有給如依。他很快侧过身体去了其他客人那。他在自如地和客人们说笑。这时,如依发现于柏对他残忍的样子酷极了。甚至他还发现今天的于柏很是帅气,哪里有老土,哪里有木纳?瞬间,如依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她很后悔不该在几分钟内定义一个人的。
于柏的姨妈姑妈们都斜眼瞟着如依,如依在这样的目光中不敢跨进于柏家,她就坐在马路边的树荫下等待酒席到来。客人们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于柏一直忙于其间。如依感觉自己被所有人冷落了。是啊,自己贱自己,她想。但是她觉得她必须来。她要看看于柏的新娘。朗月的风俗,新娘第二天才会接进夫家。于是,如依就想着去房间看看于柏的新婚照。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跨进了于柏的家门。她迈着艰难的步伐去了于柏的新房,是的,墙上的新婚照非常喜庆,新娘新郎看起来很般配。如依放心了。
回家路上,妈说起了于柏回家那天的事。她说于柏是匆匆赶回来见她的,说连家都没回,身上穿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还在下车时弄丢了钱包。如依当时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是啊,为什么我总是那么愚蠢?总是犯同样的错???她实在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命运编好的游戏,就是这样的。陈如依不会明白这道理。
那两天,她郁郁地骑着车在马路上穿梭。她心里对于柏的愧疚还在。她想,假如于柏过得不好,怎么办啊?那我就是罪人了。
傍晚,小雨后的泥巴路滑溜溜地。患得患失的如依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破崴了下,轮胎陷进了烂泥里,她突然慌了神。只听见前后车轮如咆哮的猛兽在笼中挣扎,那野兽似要冲破牢笼,如依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手紧紧地捏抓着离合器和刹车,脚也紧紧地踩着油门。。。
“陈如依啊。。。。你这孩子在干什么啊!你慢点。。。慢点啊。。。”西村头房子里的老太婆听见轮胎在泥地里轰隆的撕裂声,驮着背急急地往前门来了。这一瞬间,车子停止了咆哮。
慌乱中,如依拔掉了车钥匙。她呆呆地坐在泥巴路上望着老太婆,鹅蛋脸和月牙眼里写满了惊恐。
“孩子啊 ,以后骑车慢点。你刚才那样多危险啊,我这要入土的老太婆都吓坏了!”老太婆边说边扶起如依。
“好的,奶奶。再也不骑了。”如依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扭曲无力。是的,好像被人抽了一棍。平时骑车的飒爽劲踪影全无。
人生第一次,如依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无常的威力。从前,她从未发现生命的可贵和易碎。这次,她有点醒悟了。她能想象到刹车失灵时自己被撞得血肉横飞的情景。这以后,如依骑车变得小心翼翼了。甚至不怎么骑了。这也间接地碎裂着她内心的抑郁。
快新年,外地打工人陆陆续续返回了家乡。如依和朗月其他伙伴基本没什么话题了,就晓柔和她还说得来。俩人傍晚或者清晨时,会在朗月的路上散散步,说些儿时的趣事。其他小伙伴不知什么时候起,和父母辈的人在牌桌上热络起来了。晓柔和如依是不打牌的。
一天,俩人正在散步,正在说些琐碎的,关于村里村外的事。
“我堂哥都要快结婚的人了,他还天天和良哲泡在网吧里。”晓柔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晓柔?良哲吗?良哲不是在部队当兵吗?”如依惊讶极了,却又故作冷静地问。
“良哲前些日子回来了,好像退伍了。听我堂哥说的。”
“良哲怎么认识你堂哥的啊,他是我同学,好像没和你堂哥同学过吧?”
“他们早就认识啦,以前他们经常在衫渔装混混。”晓柔用东家话西家的语气说。
这么多新的信息,如依有点揣不过气来。难道良哲心里一点也没我?不,不,我早就换了号码,也许他想过联系我呢! 如依死灰的心又复燃了。现在良哲近在尺迟,她决定去探探他的心意。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啊。回忆起来,她觉得良哲是对她有点感情的。
抱着最后的希望,如依行动了。
“晓柔,我们也去网吧溜达一圈吧,良哲是我同学,我倒是想想看看他这几年的变化。”
“好啊 ,反正是散步,走吧。”
路上,一丝丝美好幻想攫取了如依。这漫长的冬季,我和良哲有大堆时间谈情说爱啊。我们可以手牵手慢悠悠走在这笔直的水泥路上。从清晨至黄昏。我可以嫁给他。……
两人很快来到衫渔。晓柔带如依往主街边的小巷子里走,转两个弯就到了网吧。晓柔径直去找她堂哥,如依心慌意乱地搜索电脑前男男女女的身影,以期望找到良哲。没几秒钟功夫,她就看见了戴耳塞打游戏的良哲,良哲目光专注地盯着屏幕,他没有发现站在身边的如依。
踌躇片刻,如依鼓起勇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依……”良哲有点惊讶,他拿掉耳塞站起身望着身形憔悴的如依。
如依朝他微笑。想好要说的话,这瞬间又化作空白。每次都如此。也许主动一点点,结果就不同了。但是,她哑口无言。她是要问良哲还喜欢她吗?是要问良哲退伍了为什么没联系她的?是的。。。。但是。。。
这一刻,面对良哲的这一刻,如依失语。好像上帝在孩童即将拼凑成型的积木中,突然抽掉了几片。……就坍塌了。上帝就这样捂住了如依的嘴。
如依深情地望着良哲。前不久,于柏就这样望过她,这样望能有什么好结果呢?是的,她从良哲的眼神里什么也没读到。良哲那点怜惜的微笑,如依更是不解其意。
网吧人很多,如依不想别人窥见她的难堪。她转身走了。良哲没有挽留。
如依死心了。良哲若爱我,有一万个见我的理由。但是。她想到良哲的眼神与沉默,又觉得良哲可能喜欢她。可是,这么久以来,良哲对我没有任何行动与言语的表示啊。
是的,如依彻底死心了。彻彻底底。
在回朗月的路上,她心里装满了对良哲的恨意。她也恨自己爱得卑微。她决定了,她要尽快把自己嫁掉。越快越好。这样,永远都不用彷徨了。永远也不用想他了。
如依想好了,若再有叔叔婶婶介绍对象,她都会去看。最近这个发小那个同学的婚礼也刺激了她。那些甜蜜蜜的面孔多美好啊。谈什么恋爱,看得顺眼就行了。那么多相亲认识的不也都挺好的、挺春风得意的吗?如依无限疲惫的心,想靠岸了。
这不,发小宏远的邀请函送到了如依家。宏远是如依和予默共同的同学。
宏远的婚礼,予默也在。
和于柏的婚礼一样,宏远的婚礼也喜气洋洋。宏远家的房间沙发一角,坐着眼神寂寥的如依和另外两个发小。那两个同学和予默都结婚挺早,去年还是前年,如依都不记得了。大家磕磕瓜子聊聊天,予默和同学们聊得很嗨。只有如依寡言。他们结婚了就不同了,好像都很笃定?如依出神地想。
予默不时主动搭理如依,不时給如依递瓜果糖果。看如依的眼神总是深不可测,如依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不同?她可以坦然地迎接其他同学递来的言语,却对予默不太自然。是啊,予默好像更帅了,也更像男子汉啦,那时他真的好幼稚的样子呢!
迎接新娘时,如依夹在宏远的亲朋好友间凑热闹。人们拦宏远的婚车,吆喝着让宏远发红包。新郎新娘掏出包里所有烟和红包后,亲朋就燃鞭炮欢送他们回新房。这是朗月习俗,有喜庆的意思。
予默用他风趣幽默的言语,争来好多烟和红包,然后将战利品塞给站在人群里笑得腼腆的如依。如依推托。予默就说,“如依,你收下,收下吧!”
“我不要,予默,我不抽烟啊!”如依说。
“傻啊,如依,你拿回去給你爸爸抽。”予默说。如依就将烟和红包塞进了斜挎包。
夜晚,宏远邀请同学朋友在衫渔的唱吧里K歌。如依五音不全,她就坐角落里听同学们唱。他们喝酒唱歌,气氛可嗨了。如依也被这拥挤的热闹感染了,她就不时喝着饮料跟着曲子哼唱。
突然,手机响了。如依掏出手机,是短信。是予默发的!如依有点惊讶,她抬头望了望在唱吧昏暗光线里徘徊的予默,予默神情认真地瞟了她一眼。如依低头看短信内容:如依,我们在一起吧!
如依愣愣地望着予默,她觉得予默肯定喝醉了。回短信:予默,你疯了吗?你没疯吧,你结婚了,你有老婆,有孩子!予默眉头紧锁,他低头回复短信:我没疯,如依。我们在一起,但我不离婚。
如依气坏了!!她恨不得对予默破口大骂,但忍住了。那些朋友同学正唱的唱,喝的喝,兴致很是高涨呢。回短信:予默,你想让我做小三,没门!你记住了!
予默不再回如依信息。
如依看着眼前拥挤的热闹,看着神情有几分严肃的予默,想,多么奇特的一幕啊。很快,如依不生气了。她觉得予默不是轻率的人,说这话也许有原因。她突然记起在北市时,予默说过的话。如依,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孩子做饭。如依,我可以追你吗?……
是的,也许予默他。。不,。不,不可能。如依感觉自己看不透予默的心。
夜深,如依准备回朗月。予默要求送她回家,如依答应了。夜色幽幽,予默开着他的黄色小货车在衫渔的街道慢慢行驶,他恳切的话语在如依耳边格外清晰,“如依,你原谅我刚才说的话,你不愿意没关系,当我没说……我……”
话未说完,予默换了话题。
他对如依说自己在高速公路上开车的事,说开车时睡着了,醒来发现车子还在开,惊得一声冷汗……如依听他温和地絮絮叨叨,内心竟有点触动。那一瞬间,她想,“要是予默没有结婚,……”
夜深,风清冷。那些轻声的絮叨转眼消散。车子很快到了朗月的家。俩人告别。这一别,如依就忘了予默。像在北市那会,转身就忘。予默也再没给她短信。
如依給如岳看店时,装潢店的俊逸有空就来。他和如岳不时讨论装潢和电器的知识,不时和如依天南地北地讲讲笑话。有时俊逸还会同如岳一起来家里吃饭。如依的妈妈每次见俊逸来,就热情的招呼。有次,妈妈私底下对如依说,“如依,要不你考虑下俊逸啊,你看他那么高个,又是衫渔的,还很亲热人啊!”
“妈妈,俊逸小我两岁。”如依装着抗议的样子,其他她心里不这样想。良哲无望,眼前俊逸真的很合适。而且她觉得自己对俊逸是有好感的。只是俊逸从来什么也不说,她也就无所谓了。她再也不想主动去希求什么感情或者男人了。
不两天,在南悟市的姐姐如云打来电话,她说,“如依,我把你电话给了你姐夫徒弟,你注意接听啊!”
“给你徒弟干什么?”
“你不小了,有合适的看看。不看怎么知道哪个适合哪个不适合。”
如云转头又叮嘱如依谨慎点,说学徒有点油滑。如依说会谨慎的。
子辰的电话在手机里响起时,如依就那么不惊讶了。子辰说,“你是如云的妹妹吧?”
“是的。”
“我五天后回来,我们见一面。”
“好的。”
俩人都干净利索。俩人都是无所谓的游戏口吻。如依觉得甚好。羞怯不敢看她的男人,老态的男人,通通都算了吧。现在,她就想简单点。快速点。她感觉自己对男人已经失去耐心了。是的,良哲耗尽了她心底的悸动和柔情。
她以为她已经历了情感的沧桑,需不知一切才刚刚开始。那么多的真实汹涌而来时,才知晓那梦幻般的破烂情感都是值得祭奠的。
五天很快到了。这天也恰好是逸俊表哥的婚礼,如岳拉如依去凑热闹。如依无事,就去了。她和子辰约好傍晚时分在朗月村的窄水泥路上相见,现在是下午三点。
逸俊表哥家在衫渔镇的入口处,三层的楼房翻修一新。主持人在临时搭建的红色帐篷下主持婚礼,鲜艳的五彩气球装饰整个舞台,亲朋好友随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演讲在拥挤、在呐喊。如依默默地在人群中观望。她看见焕然一新的逸俊,正和身边两个伴娘聊天。逸俊今天是伴郎。
逸俊穿西装的样子真是风度翩翩,那匀称的身材被衬托得恰到好处,短发造型也是精心打理了的。讲真,那气势已胜过他背脊微驼的表哥无数倍。是的,胜过了在场所有男士。如依霎时间有点恍惚,和俊逸在木地板铺就的溜冰场牵手的画面在脑子里飞速旋转。。。。
很快,主持人在举行抛洒玫瑰花这一环节了。他手里拿着新郎送给新娘的鲜花,说现在要把这捧象征爱情的鲜花抛出,未婚男女都可以抢,抢到送给在场的心爱之人,告白必会胜利。主持人慷慨激昂,自信满满的样子,令在场的未婚男女大声欢呼。他们叫嚷着让主持人赶紧抛洒鲜花,伴郎伴娘也飞奔到台下,大家都准备抢那捧玫瑰。如依看见逸俊欢呼雀跃的样子,满心好奇,“难道逸俊在现场有心爱的女子吗?会是谁呢?之前没听他提起过女朋友呀?。。。。”
如依边思忖边朝人群张望,她猜不着哪个女孩是逸俊的心上人。突然,主持人高高举起那捧玫瑰向台下拥挤的人群抛去,男的女的举着双手跃跃欲试,很快,手脚修长的逸俊稳稳地将玫瑰占为了已有。逸俊满脸灿烂地笑,他朝人群瞟了两眼,捧着玫瑰走向了铺着红地毯的舞台,如依眼花缭乱。她觉得今日的新郎好似逸俊。
太耀眼了!
主持人说了几句溢美之词后,鼓励逸俊把鲜花送给喜欢的女子。身材偏小穿黑色外套的如依在人群里极不显眼,她无所顾忌地望着逸俊时,突然发现逸俊也望着她。她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便用手揉了揉眼睛,是的,逸俊望着她。千真万确。
如依不知所措。幸好,逸俊转眼望向了别处。突然,如依莫名的有点失望,转头想,“逸俊怎么可能喜欢我呢,我怎么配得上他呢……”
逸俊捧着玫瑰,眼神游移不定。主持人继续鼓励他朝心仪的女孩送上鲜花。逸俊挪动脚步了。他慢悠悠朝台下的方红地毯走,朝……对,朝如依的方向走!如依才平复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慌乱得不知所措。“搞错了,逸俊不是给我的,不是!她一定是给我身边的哪个女孩子……”
但是,逸俊的眼神紧紧锁着如依。他快要走到如依眼前了,一步,两步,三步……
如依的脸烧得滚烫,头脑空白。在逸俊与他一步之遥的距离时,逸俊突然止步不前。他也不再望如依了。画面定格两秒,这两秒逸俊似乎在思索。……他举起手上的玫瑰朝路边的垃圾桶走去。逸俊把玫瑰扔进了垃圾桶。他的脸黯然失色。众人惊诧。
这短暂的、无声的战争结束了。
慢慢地,如依心绪恢复平静。她落寞地退出人群。如果逸俊把玫瑰送给我,我会接受的。会的!
婚礼仪式在热闹中落幕。如依独自走在回朗月村的路上。傍晚悄悄降临。如依呼吸着清冷冰凉的晚风,慢悠悠走着。冬季的朗月,所见之处皆是萧条的灰色景象。河流干涸,树木凋零,无际田野只有秋后收割留下的稻梗。
子辰大概快来了,她想。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满盛悲伤。
不一会,闪着七彩光亮的银灰摩托车朝如依的方向驶来。如依瞥了车子一眼,做出了挥手的姿态。是子辰了。子辰在电话里说了,他会骑银灰摩托车来。
“是如依?”男孩减速,一脸坏笑地问。
“嗯,是的。”如依淡淡地说。
塌鼻梁、小眼睛的男人停好摩托车,和如依熟络地攀谈。他做着自我介绍、问东问西,如依随意回答。俩人都很熟络,很无所谓的样子。子辰说笑时,眼神里多少有点不羁与亲切的姿态。小眼睛里的酷酷神情多熟悉啊,但是如依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是的,她已经将儿时的天翊抛在了九霄云外。良哲取代他不知多久了。而且这眼睛也像良哲啊。这些潜藏潜意识的东西是眼前的如依不曾发觉的。
总的来说,如依对子辰的第一印还不奈。
“如依,晚点我来接你去衫渔宵夜。”子辰甩来甩那戳挂在额前的刘海,说。
“好啊,你到时打我电话就行了。”
为什么不呢?现在,她需要这些,需要切切实实谈个恋爱。子辰出现得多么及时啊。白军装放了手,滚烫的玫瑰丢到了垃圾桶,长夜唠叨的人匆忙结了婚,童年的人留在了童年年。。。。
如依要很久以后才能领悟到,在命运前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