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条

夏天来了,闷闷的天儿恨不得风都是热的,稍稍动一动额头都冒出细细的汗水,更是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时候每每感慨,人这副皮囊啊,还真是难伺候。末了,还是切了西红柿做了一锅炝汤面,今天多放了一点儿青椒丝,就着微微的鲜辣吃了个肚皮溜圆,倒是也十分满足。

记得小时候,无论是繁忙的工作日晚上,还是悠闲懒散的周末中午,一家三口总是有大脑一片空白攒不出新鲜食谱的时候。仗着“小孩儿”这一优越身份,我总是扯着嗓子大喊:“吃啥啊!我都饿了!”听到孩儿一声吼,爹妈常常立马回答:“下面条儿吧!”我们作为北方家庭,面条因为做起来快捷又省事儿,在大家懒于做饭又受困于肚饿时是最多被提名的食物。有时我颇不满意,带着改善伙食的隐隐期待,多次撒娇耍赖:“怎么又吃面条啊!”爹因此得出了结论——“哦,原来我姑娘不爱吃面条啊。”其实哪里是不爱吃面条,作为家里受宠的娃,仗着自己不用亲自做饭,觉得“下面条”是餐食上的敷衍,对食物总有这样那样的要求,全然不顾父母会为此付出怎样的辛苦。等到长大了,凡事非得亲力亲为,这才觉出下面条儿的好来,哪里还好意思说“又吃面条儿”这种孩子气的话呢——有面条儿吃就不错啦!自己做饭自己吃的时候,有时连下面条儿都嫌费事儿呢。

在小时候那些被“下面条儿吧”“敷衍”的日子里,我爹当大厨的次数多。爹下面条儿一个特点——多!我爹纵横面条江湖多年,对面条量的掌握依然十分玄妙。下面条的时候,爹最喜欢一边做一边说,例句如:“我下的面条,嘿!待会儿吃你就知道了!”“待会儿给你吃一碗你都不够!”过程热热闹闹,等到出锅的时候,准能听到那句:“哎呀,又下多了!”所以关于面条儿的童年回忆,总是伴随着很撑的感受——面条儿下多了,为了不给下一顿饭留下后患,至少人均两碗进肚。不过必须充分肯定的是,我爹下的面条,虽然多,但是味道确实讲究。面汤里必放青菜,汤头清澈爽口,完全不油腻。爹做饭速度奇快,有时下着面条,还能捎带着凉拌一盘白菜心儿,老醋放的特别足,一口下去,清新脆爽,酸香开胃,简直是面条儿的最佳伴侣。

长大后,我常有些要自己做自己吃的时候。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风水轮流转,小时候觉得下面条吃是对付,长大后还不是要老老实实下面条果腹。下面条儿多年,我养成了自己的那套做面条儿的习惯。西红柿是我最爱的蔬菜,无论是做汤、做面(甚至做米饭),我都喜欢放西红柿进去,西红柿对我来说就像可乐里的汽儿、夏天的凉拖、海边的风,没有了西红柿,好像所有的汤都差点意思,做面条前,先把油烧上,放进青翠的葱花听听“刺啦”一声响,然后把已经剁的碎碎的西红柿放进去炒,用勺子对西红柿进行“二次伤害”——不断碾压让它里面的汁能够释放出来。然后用这个汁儿烧成下面条的汤,做好的面条特别开胃可口。炒汁儿用的西红柿我也有偏好,要选那种圆圆的小红西红柿,吃起来酸酸的,“有西红柿味儿”,偏偏的粉色西红柿不好,虽然个头儿大,但是酸味儿不够,鲜香出不来,影响体验。我记着我小的时候,妈妈常常做一种汤给我喝,就是用红色的圆西红柿,加上细细的卷心菜丝和细细的青椒丝做成的,那个时候妈妈哄我,说这个汤叫“苏伯汤”,有时也用这个汤下面条给我吃,我特别喜欢。后来才发现,真正的苏伯汤用的汤应该是猪骨或者牛骨炖的高汤,但是这仍然不影响我对它的喜爱,现在我有时也会这么来下面条吃——说起来,从我妈妈生病到离开我们,我已许多许多年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了,很惭愧,妈妈做的面条儿的味道我也真真切切的不再记得,我多么希望能够再吃一次妈妈做的面条儿啊……

说到下面条儿,我们家另有一位大厨不得不提——我姑姑做的面条儿可是真好吃。刚毕业那会儿,姑姑常常到我爹和我一起北漂蜗居的小房子里照顾我们,有时下班回家,就能看到姑姑已经偷偷把小房子打扫的利利落落窗明几净,锅里也已经做好了面条儿的卤。看到我们回来,姑姑案板一铺就开始擀面,纯手工现擀。我姑是利索人儿,手脚快,做事极其麻利,做面条儿也是这样,没多大功夫鲜面就下锅了,这要是我来擀碗面,怕不是要一整个下午!新鲜手擀面配着胡萝卜丁和土豆丁熬好的汤,汤头醇厚,味道香浓,面条爽滑劲道,真是能一下子吃两大碗。那会儿我姑望侄女成凤,对我的身材十分嫌弃,总是小胖墩称呼我(虽然那时我的身材和现在的我比起来真可算得上是纤瘦了)。某一天我姑惊诧于我对自己身材的不在意,甚至哭笑不得的从吃的正欢的我手中把碗抢走,后面看我委委屈屈哼哼唧唧的模样,又非常不忍的询问“吃没吃饱啊……不行要不再吃点?”围绕着吃,好玩儿的故事可真不少,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篇文章算是“一碗面条引发的大型回忆”,在可见的日子里,面条儿估计还会一直伴随我,见证我的悲欢和喜乐。希望越来越多种类的面条——刀削面、荞麦面、拉面、冷面……加入我的冰箱,填饱我的肚子,给我的生活带来一碗又一碗的温暖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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