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往事（二）

希尔·阿里

多斯特·穆罕默德死后，接过他权力大棒的是他的三儿子希尔·阿里。他继承父亲的遗志，试图建立一个不受外国势力干涉的中央集权的大一统国家。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要进行改革。

他的首要任务是建立邮政系统，喀布尔是全国的邮政中心，在主要省级城镇设立分支机构。一封邮件可能要历经数月才能抵达，不过，希尔·阿里的尝试，代表着阿富汗迈出了重要的一步，邮政网络让阿富汗朝着统一国家的方向迈进。

阿富汗“邮票之父”阿里汗国王

新国王对税法也作了一番改革，改善了私营企业的环境。新法允许商人投资商业和工业企业，这使得少数人能通过商业头脑而不是土地所有权获得财富和权力。这无疑将会瓦解封建社会的生存根基。

以前的国王没有内阁，他们的股肱重臣通常由王亲国戚担任。希尔·阿里组建了一个正式的政府，内阁成员包括首相、财政大臣、宫廷侍卫长及负责外交、内政和军事的专门官员。同时，国王还邀请12位学者组成咨议机构，研究政府和国家面临的问题，并向国王提出有效建议。这项改革促进了一个阶层的诞生，即日后所谓的技术官僚，他们正是在此时登上了阿富汗的历史舞台。

国王还兴办了阿富汗的第一份报纸，这是一份16页的小报，名为《太阳报》。还开办了阿富汗第一批军工厂。他希望终有一天能摆脱对国外武器的依赖。

阿富汗在他的治理下，出现了10年平静的黄金岁月。然而，19世纪70年代，外部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首先是英国人想要干涉阿富汗的王位继承人的问题。当时，希尔·阿里已经指定了阿卜杜拉作为王储。另外一个儿子亚库布，曾经造反作乱，所以不受国王的待见。当希尔·阿里收到英国命令他废黜阿卜杜拉，改立亚库布的信时，可想而知他当时的沮丧。这封信还警告希尔·阿里千万不要指望俄国人的帮助。英国颐指气使的态度，实在让希尔·阿里忍无可忍。他过了一段时间，才给英国人回了封信说，他更愿意自己决定接班人的问题。他希望派特使到加尔各答，双方进行协商。

当希尔·阿里的特使去到加尔各答，得到的并不是一场谈判，而是英方列出的诸多条款：英国特使长驻喀布尔，由英国控制阿富汗边境；英国公民可以在阿富汗境内自由来去，受英国法律保护，而不受阿富汗的法律约束；英国商人可以在阿富汗境内自由贸易。希尔·阿里若能答应如上条件，英方就允许其自行选定王储。而且，英国政府还给他和他的继承人一笔丰厚补贴，并向阿富汗提供抵抗沙俄势力所需的顾问和军事援助。

希尔·阿里看到英国人开出的条件，大为恼火，他立即回了封信，大意是“不！我会坚决捍卫阿富汗的主权，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而后面英国还想再派出特使跟希尔·阿里谈判，正好遇到希尔·阿里最心爱的王储阿卜杜拉病故。希尔·阿里下令不让英国人入境。这下就把英国也惹火了，便开始集结军队，开始准备第二次英阿战争。英国人这次接受了教训，投入了比第一次多两倍的军力。

英国再次入侵，逼得希尔·阿里只得投靠俄国人。但是沙皇思考再三，觉得这个时候并不是正面对抗英国的最佳时机，因此拒绝了希尔·阿里的求援。可怜的希尔·阿里当即一病不起，几周之后生命就走到尽头。当时，他只有54岁。

希尔·阿里死后，亚库布成了阿富汗的埃米尔。亚库布上台后，要求军队放弃抵抗，让英国人和平的进入阿富汗。他自己前往甘达马克，在这里，他与英国人签订了《甘达马克条约》。几乎英国想让希尔·阿里答应的条款，亚库布都答应了。但是亚库布在阿富汗人的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威望，加上他扣发军饷，迎合英国人，很快就迎来军队的暴动。英国虽然采取了雷霆手段进行镇压，但是这反而激怒阿富汗人，各地的部落武装都起来反抗。虽然每次部落武装正面对抗的时候都被击溃，但是这些被击溃的军队很快又消失不见。英国人想找个谈判的对象都找不到，这场战争陷入了一个无底洞。

这个时候，一位叫阿卜杜尔·拉赫曼正在挥军向喀布尔而来。此人是多斯特大王的众多子孙之一，19世纪60年代因为涉嫌谋反，他遭到希尔·阿里的驱逐，他和父亲一起流亡到阿富汗的北部。阿英战争一打响，他就回来了。他手段强硬，足以统御全国，也足够的精明。英国人正苦于找不到人谈，正好他来了。英国人连忙把他请进了喀布尔，经过一番谈判，双方达成协议，英国人把政权交给了他就灰溜溜地走了。

铁腕埃米尔

英国走了，阿富汗迎来了一位雄主。阿卜杜尔·拉赫曼是阿富汗历史上最强硬的人物之一。12-3岁的时候为了试一下手里的小口径枪能否杀死一个人，就举枪射杀了他的侍从，为此还进了监狱。不过一年之后就被他的父亲恢复了自由身。在他从英国人手上接管阿富汗13年后，他跟英国外交部长马蒂摩尔·杜兰德确定了一份协议，就是确定阿富汗南部的边界，而这条边界就是杜兰德线。杜兰德线是划的那么随意，它把同一个部落化成了两边，界线的另外一头往往住的就是自家的亲戚。杜兰德线的确定是以英国不被击退的情况下推进阿富汗领土的最远处。那为啥阿卜杜尔·拉赫曼那么轻易就答应呢？就是为了在他确定的领土内实施绝对的统治。

国界一经确定之后，阿富汗就开始闭关锁国，禁止阿富汗人出国，也禁止外人进来。阿卜杜尔·拉赫曼切断了阿富汗与文明世界的联系，为了能在他的领土内完全按照他的想法来实行专制统治。他在位期间，发动了40场部落战争并且全部获胜。他这样做目的就是让阿富汗各个民族融合在一起，鼓励他们融入到一个单一的政体。曾几何时，阿富汗的行省和政区不过是部落势力的代名词。阿卜杜尔·拉赫曼大量地增加行省和行省下面的行政区划。而且他还有意确定边界，以跨越部族的领土。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打破地方官员的亲缘勾结和串联，让地方的百姓不止听令于部族长老，还得接受地方官员的管辖。

为了管理众多的官员，阿卜杜尔·拉赫曼建立起了有效的情报系统。有了情报系统，他可以随意地操控地方官员的命运。他可以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羞辱和罢免地方总督，他还经常罢免宫廷事务官，声称有人指控他们贪污。他还命令每个村落、城镇、城市的社区都要选出一名代表，负责与政府接洽。这样的代表称为卡兰塔。卡兰塔的职责是收缴税款，还要在自己的辖区内推行国王的严苛教法。国王还任命一大批自己的官员担任警察局长，负责监察地方事务。

在军事上，阿卜杜尔·拉赫曼与他的叔叔希尔·阿里的看法完全一致，他们都认为阿富汗需要一支常备的职业军队。面对外来的入侵，部落武装确实能很好地抵御入侵者。但是，国王需要一支效忠于他的军队，可以用于打压国内他的对手。在巅峰时期，他建立了一支10万人的职业军队，兵种齐全包括步兵、骑兵和炮兵。军队的装备主要来自于英国。同时，他也在喀布尔及周围设立了军械厂，生产的枪支数量几乎可以与欧洲的强国等量齐观。

对于宗教的治理上，阿卜杜尔·拉赫曼也显示出他独到的智慧。他对外宣称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更虔诚和更正统。面对这样的一位国王，神职人员还怎么反对呢？为了控制神职人员，他通过给他们支付薪水，他要求神职人员必须证明自己了解自己的宗教。他特意派出一支考核队伍到全国巡查，考核神职人员的知识水平。神职人员必须通过考试，取得相应的资质后，方可担任。胆敢无证上岗的神职人员会遭到严惩。因此，全国的神职人员都被国王管得服服帖帖的。

阿卜杜尔·拉赫曼一生是想改变阿富汗的整个社会，他不满足于仅仅只是做各大部落公认的领袖，他要做的是真正的王者。他的目标也几乎达成了。在他逝世之前，阿富汗有了一个中央政府，它的官僚机构遍布全国各地，可以让人感受到它的权力，并将影响带给每个人。但是，乡村社会仍然很封闭，他的代理人无法进入乡村的中心地带，无法进入家族大院，无法进入隐秘的家庭世界，而这构成了阿富汗人生活的主体。阿富汗保守的势力依旧非常强大。阿富汗的命运就是不断地在开明与保守这两种力量的角斗中被左右，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