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个青年因为封了微信,就在腾讯公司跳楼了。
我听了后,难受了半天,觉得实在不值得。
不就是封了一个微信号吗?你重开一个不就行了?从头再来不就行了?
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实在不值得。
我15岁考上大荔师范,在大荔师范就立志当作家.
那时候,我为了买书,三年几乎都没有吃过早点。
到了月底,一次不吃早点退0.2元,一个月没有吃早点,可以退五六元钱。
五六元钱就可以买好几本书。
至今记得那时候的文学双月刊《收获》《当代》等,一本1元钱。《青年文学》《小说选刊》等文学月刊,一本0.4元。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三国演义》上下两本,卖2.1元。
我依靠不吃早点,买了很多书。有些书至今还保存着。那时候我用墨水瓶做了一个煤油灯。
瓶盖钻个眼,把棉絮搓成的绳子穿过去,就成了煤油灯。
夜晚,全校教室停电,我点着煤油灯,在教室里写作。
没有人指导,什么都写,甚至连勃朗宁夫人和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也写。
还有的夜晚,站在公共厕所外的路灯下看书。
冬天冻得全身僵硬,不得不搓手跺脚;夏天蚊虫飞舞,恶臭扑鼻。
在这里的环境里,我读完了《约翰克里斯朵夫》《战争与和平》《基督山伯爵》等卷帙浩瀚的小说。
因为把大多数时间用来阅读写作,考试总是不及格。
每年开学补考,都少不了我。
我成了全校的知名人物。几乎人人都认识那个满脸沮丧的老补考生。
那时候,班上有困难补助,补助那些生活困难的学生。
尽管我家生活很困难,我困难得连件换洗的衣服都没有,但我从来没有拿到一分钱补助。
班上很多同学都在讥笑我,甚至连班主任数学老师都嘲笑说:你要是能当作家,我就骑着狗到你家看望你。
班主任看到别人,都笑容满面,突然看到我,就怒气冲冲,好像我偷吃了他的肉夹馍一样。
班主任的话激发了我的倔强,我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成为作家。
18岁,我从大荔师范毕业,分配在学校教语文。
有一晚,我去镇子上看电影,回来后,被叫到副校长办公室。
副校长姓韩,他说学校里有一个教师丢失了100元钱,怀疑是我偷的。
我说:你可以去我房间搜查啊。
他说:已经搜查过了。
我到房间一看,房门已经被撬开,东西翻得到处都是。
他们逼我说偷钱了,我说我没偷。
他们轮番审问我,让我四天四夜没有睡觉。
他们散布谣言,说我是小偷,就连学生家长都知道了,就连远在县城的我原来大荔师范的同学都知道了。
我有口难辩,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当时我想到过死,后来犟劲又上来了:尼玛的,想逼死老子,老子偏不死,老子偏不让你阴谋得逞。
后来,因为谣言肆虐,我被调到了一座更偏远的乡下学校。
随着我的到来,谣言又传到了这座学校。
我依然生活在痛苦中,在那座学校,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有一天,校长在会上念了一份教育局的通知:想要报考大学的人,请在招生办报名。
而报名截止日期,就是第二天。
校长姓吴,他故意在报名截止日期的前一天才让大家知道,目的就是不想让大家报名参加高考。
而要报名,必须有学校盖章同意。
会议一结束,我就去校长办公室。
我一直等到半夜,才看到校长醉醺醺地回来了。
我让他给我开介绍信报名,他不开。
我说:你要不开,我今晚就睡在你的床上。
我脱了鞋上床了。
校长拉我下床,拉不下来。我们陷入了僵持。而且我发誓说,以后就天天在他床上睡觉。
校长没办法了,只好开了介绍信。
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了:生活在一个野蛮社会里,你就必须比他更野蛮。
从乡下那座学校到县城只有一趟班车。
天还没亮,我就揣着介绍信,走了好几里山路,走到了公路边等班车。
那天,很顺利地报名了。
而报名距离考试仅有一个多月。
那一个多月里,我把上课之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看书,就连走路都拿着书看。
房间的墙壁上贴满了要背诵的内容。
那年夏天,我如愿参加了高考。
我开始焦急地等待录取通知书。
暑假是调整教师的时候。
因为我得罪了校长,他已经对外放话,要把我发配到全公社最偏远的小学里。
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就只能去那座只有一个人的小学校里。
我心急如焚,就坐车去我报考的学校咨询。
我没有想到,我在那座大学里遇到了聂光瑞老师,他以前是大荔师范的校长,现在是这座大学的副校长。
他查阅了录取名单后,告诉我说:你考上了,而且分数很高,排在前面。
那一年,我的高考分数,比这座大学的录取分数高了100多分。
有一天,女儿问我:你这一生最快乐的事是什么?
我说:有两件,一件是那年得知自己考上了大学,一件是第一眼看到你。
那年夏天的午后,我坐着长途汽车,回到了距离学校最近的柏油路上。
已经快到了半夜,我才下车,躺在路边的草地上,看着繁星满天,心飞到了夜空。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把办公室里所有东西全砸了。
校长气急败坏地跑过来,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大手一挥,豪爽地说:我们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更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
后来,我上了大学。
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县城高中教书。
县城高中,就比乡下学校文明多了。乡下学校,那是野蛮滋生的地方。
再后来,我做记者,当作家。
当记者的时候遭受了多少苦难,我都写在了《暗访十年》里。
当作家遭受的苦难,一点不比当记者少。
可是,我还一直坚强地活着。
我才不想去死。
尼玛的,那些把痛苦强加给我的人,为什么不是你们去死?
老子一定要活着,老子要看着你们一个个进了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