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语|沙漠之冰

那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打开邮箱,查看稿件。一口气看了十多篇,也没发现让我眼前一亮的作品,不禁有些失望。我把头靠在靠背上,举起上肢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有点犯困,喝杯咖啡提提神吧。我拉开抽屉,取出一小包新网购的网红祛湿咖啡,据说里面加了红豆薏米,不知有没有宣传的那么神。

我剪开口,把黑褐色的粉末倒进白色马克杯,站起身去接热水。我吸溜着鼻子闻着浓郁的红豆咖啡混合的味道,一边搅拌一边走回座位,电脑丁玲响了一声,这是新邮件的提示音。我的手抓住鼠标,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一个叫做沙漠之冰的发件人闯进我的眼睛。

沙漠之冰?这个名字似乎听过,会不会有什么收获?我坐了下来,打开邮件。我的注意力立刻被邮件的内容吸引,手边的咖啡一口都没动。

这是一篇投给我们情感故事专栏的投稿,讲的是患了渐冻症的女孩爱上一位登山爱好者。女孩一直有一个心愿,她想去泰山看日出。男孩决定满足她,哪怕背也要把她背到泰山顶去。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的清晨,男孩把女孩抱上自己的越野车,出发了。女孩很少出门,路上的风景让她目不暇接。红彤彤的火枫、金灿灿的银杏、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大串大串紫色绿色的葡萄......她笑个不停,说个不停,开心得像个孩子。

傍晚,他们到达泰山脚下,入住提前预定的酒店,为第二天一早登山做好了准备。凌晨两点,女孩睡得正香,就被男孩推醒,简单吃了点东西,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开始登山。男孩扶着女孩一步一步向上攀登,走十几步就要休息两分钟。看着身边的游人一拨一拨超过自己,男孩有些着急,照这个速度,爬上山顶,估计要到中午了。我们去坐登山缆车好不好?男孩提议道。不,就让我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吧,这是我对自己的一次最大的挑战。女孩坚定地回答。好,那我陪你,今天看不到日出,我们可以住在山上,明天再看。女孩的眼里立刻流露出欣喜的神色,脚下的步伐也仿佛有了力气。

汗水早已湿透了女孩的衣背,一阵风袭来,寒意掠过全身。一只小松鼠蹲在半山腰的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警觉地盯着爬山的游客。前面有个年轻人掏出一块曲奇扔向松鼠,松鼠一跳,躲开了。观望了几秒,又返回石头,用小爪子碰着曲奇,确定没有危险,才张开小嘴去咬。

我也要喂松鼠,女孩兴奋地从包里摸出一包饼干。咱们带的食物不太多,少喂一点啊。男孩帮她撕开包装,笑着提醒她。我就喂一块儿,说着她就把饼干扔向松鼠。可是她的力气太小,扔得太近,饼干落在草窝里,松鼠看不到。她眼巴巴地看着男孩,心里很不甘。男孩看出了女孩的心思,重新拿了一块饼干,我来帮你喂?女孩摇了摇头。男孩把饼干放在女孩手里,握着她的手,轻声喊着一、二、三,扔!饼干飞了出去。这一次饼干还是没能落在石头上,而是落在了离石头不远处的一个圆圆的洞里。饼干落进去,洞口随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露出了一个三角形的土黄色脑袋。眼尖的游人已经开始惊叫,蛇!蛇!

男孩急忙把女孩护在身后,惊恐地注视着蛇的动向。那条蛇往外蠕动了一节,发现了石头上的松鼠。男孩迅速掏出一块饼干,扔向松鼠,饼干砸在松鼠身上,松鼠跳开了。男孩拉起女孩的手,继续爬山。因为有蛇,他们也不禁加快了脚步。没走几步,女孩就气喘吁吁了。

就像男孩所说,他们走走停停,直到下午两点才爬到南天门,女孩精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男孩给她点了一份牛肉羹,一勺一勺喂给她喝。虽然很累,女孩却感到很幸福,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她就激动不已。

可是第二天一早,两个人五点就起床,兴冲冲地推开房门,却发现下雨了。女孩悻悻地回到房间,把被子盖在脸上。男孩说,没关系呀,泰山的雨也是一景,咱们一会儿出去看雨。

其实,男孩不知道的是,女孩已经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想在自己完全失去运动能力之前,实现自己的愿望,看一次泰山日出,然后找一个机会,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不想拖累父母,更不想拖累男孩。

既然天意如此,那就认命吧,再等两天,如果还是看不到日出,那就只能......

天公真是不作美,一连下了七天雨,男孩身上的钱所剩无几,两个人连矿泉水都买不起了。男孩焦虑地坐在窗前,不知该如何跟女孩开口,他心里也明白,如果就这样回去,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不回去,两个人的吃住怎么办?男孩翻看着微信通讯录,想找个朋友借点钱。可是翻来翻去,也张不开口。他的几个哥们,不是刚刚贷款买了房,就是做生意赔了钱,要不就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自己这些年都交的什么朋友?关键时刻一个能帮忙的都没有。

女孩也察觉了男孩的窘迫,自己主动提出要下山。这几天跟男孩出去转时,她发现了下山的必经之路,有一处陡坡,那里长满了郁郁葱葱的低矮灌木,丛中还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在雨水的冲刷下,更显得清新养眼。谷底似乎很深,是个理想的栖身之地。女孩的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出发之前,她悄悄把一封电子邮件存在手机里,并且设置了定时发送。

看完邮件,我的手开始抖,心脏也狂乱地蹦。怎么办?我是跑一趟泰山还是通过编辑部联系一下泰山管理部门?可是我应该首先确定这份投稿到底是故事还是真事,我急切地想知道女孩怎么样了,更希望这只是一个故事。

我缩小邮件,在电脑上开始搜索关于泰山的消息,但是很遗憾,没有发现任何关于女孩的蛛丝马迹。我又搜索沙漠之冰,发现她是一位网络写手,在各大写作平台上发表了不少作品,其中多半是小说。我更加疑惑了,头也有些痛,我端起早已凉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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