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明京》第十三章:辽海崩溃

大风吹,雪花落,山无棱,天地合,眼前的辽东只有黑白二色。大明辽阳总兵刘铤立马于原野上,刺骨的寒风侵入他的心肺,顿时凝固全身,本是面如重枣的脸变得更加黑紫。他提着那把闻名天下的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胸脯横阔,威风凛凛,看着一万两千名东路军将士在天寒地冻中穿着简朴号衣而浑身发抖。刹那间刘铤豹头起昂、虬髯竖起、环眼怒视,一半悲恨、一半慷慨,声若如雷唱起了雄亮的军歌,“批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一时间几近冷得手折骨裂的东路军士气大振,一起高唱着军歌,但闻茫茫雪海,声声入耳,直取九天。

大明东路军总兵

刘铤的旁边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将校,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对着刘铤说道:“父帅,杨镐真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奸臣,表面上恭维父帅天下无敌,但暗地里,除了您带来的五千川兵,就只拨来七千杂牌军,不但器械龃龉,还无大炮火器,就连冬衣铁甲也没有完全提供,走的是路途遥远的东路,为杜松、李如柏做侧翼。此战若是胜了,领头功的必然是杜松、李如柏;若是失利,我们孤军深入,难以全身而退!这还不是杨镐那奸臣在援朝之役中,不听父帅忠告以致兵败因此忌恨父帅耍的借刀杀人之计!”

刘铤说道:“招孙,不可胡说!我和杨镐同朝为官,虽政见不同,但都是为国尽忠。此次讨伐建州,福祸难测,更应该同舟共济、上下一心,切不可做亲痛仇快的事。” 刘招孙是刘铤的义子,也是他多年征战最得力、最忠心的助手。看到父帅这么说,招孙本想愤怒地再说下去,但看到刘铤的眼神,他只好缩了下通红的鼻子,委屈地咬了下紫僵的嘴唇,他深深地明白,他说的这些话,刘铤何尝不知,只是奈于大局为重,只好忍而不发。

看到眼前的雪渐渐变灰,逐步失去了光泽,就像天要压在刘铤的肩上似的阴沉,辽东雪野是如此的孤寂和冷清,刘铤的心未免感到丝丝压抑。刘铤身经百战,深知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由于政荒民弊,明军缺粮少饷,加上辽东天气恶劣,明军补给不足,因此萨尔浒之战甚是凶险。刘铤和杜松等人都请求杨镐暂缓出兵,可杨镐一来好大喜功,二来确实内阁迫于国库空虚难以持续补养十万大军以致不断催战,此次出征,还是万历爷龙恩浩荡以内币赏军,因此箭在铉上不得不发。只是杨镐和刘铤素来不睦,因此行军布阵刻意为难刘铤。三万西路军以杜松为主帅,两万北路军由马林联合一万叶赫军为侧攻,这两路是明军和建州决战之主战场;两万南路军则由和杨镐私交甚好的纨绔子弟李如柏统领,走的是平坦大道,若是杜松、马林惨胜,李如柏就可以趁虚攻入赫图阿拉城,反之亦可从容撤军;至于刘铤除了本部五千川军,就只有当年戚继光留下的两千浙江兵善战,其他的五千兵马则是从南京、山东等地征来的杂牌军,战斗力参差不次。另外,杨镐还美名其曰刘铤威震朝鲜,因此让朝鲜都元帅姜弘立及将军金应河领军一万三千助阵。刘铤和杜松一直有瑜亮情节,认为杜松有勇无谋,事实上众人都认为此次出征应由刘铤为主力,却被杨镐排挤为偏师心里已是不悦,看到朝鲜兵除了金应河所属两千兵马尚可一战外,其他人马看是老弱病残,皆披纸甲、柳条盔。也是,若朝鲜兵能战,当日就不会求助大明帮其驱倭复国。想到这,刘铤无奈叹了口气,却见秒间成冰。

“大帅!我们又一次击败了敌人!” 一青年将校兴冲冲策马赶来,手上、腰间都挂着些人头,这是刘铤的家兵刘扬,自十五岁起就跟随刘铤鞍前马后、大江南北,在刘铤心中的地位仅次于义子刘招孙。

又一次的凯旋,给刘铤那本是压抑的心带来了一丝宽慰,心想“真金不怕火炼!”东路军受杨镐刁难军备不整,自宽甸出塞后,过凉马佃缓缓前进。时风雪大作,大树塞道使得道路难通,东路军多数由四川和江南士兵组成,哪能适应辽东严酷气候,幸得刘铤指挥有方,因此一路过关斩将,连克牛毛、马家二座敌营。三月初一东路军已经到了女真军防守董鄂路,遇到五百骑兵,刘扬为先锋出战,一番厮杀,女真军死伤过半,两员裨将被阵斩,大败溃逃。

“大帅,前面就是深河,过了河,我们就正式进入赫图阿拉地界。”刘扬说道。

或许佳报感动了上天,本来大雪覆盖,山谷晦冥,三军不能开眼,咫尺不能细辨,而今却突然放晴。但见眼前粒粒白霜,皎洁晶茔,银光闪烁。看来世上没有融不化的雪,也没有融不化的挫折。雪化洗濯了肮脏的原野,也洗濯了心中的郁闷。

“大帅,若是过河,我们就深入敌营三百里,随时成为孤军。” 监军乔一琦说道,三军将士都在看着刘铤,果真是刘将军牵一发而动三军全身。

刘铤没有立刻回答乔一琦,而是策马在辽东的大地上,享受着片刻热腾而又安静的凯旋。他想起那日朝廷征召他去辽东作战,临行前一天,南昌知府在滕王阁设宴饯行,有十几个文人、士绅、官吏赴会。席间,一人提出以“送刘都督出征”为题,赋诗一首,众人都装腔作势赋诗作对,这些纸上谈兵的无耻文人只知道“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浪漫,却不知“古人征战几人回”的惨烈!刘铤顿时面露鄙视之情!一文人内心不爽,以为刘铤是个粗人,于是以调侃心态请刘铤赋诗一首,殊不知刘铤虽为武将,却自小仰慕岳飞,好读史书,精通文墨,于是当场挥手起墨,“幼习干戈未读书,滕王阁上逼留题。江南花月君同赏,塞北烽烟我独知。斩发接缰拴战马,拆袍抽线补旌旗,貔貅百万临城下,安用先生一首诗。”士绅们明知受了刘铤的讥讽,但还是红着脸一个劲地奉承。想到这,刘铤哈哈大笑,他当然知道已是孤军深入,可是危险和害怕从来就不是猛将的作风。想当年,霍去病也是孤军深入两千多里,越离侯山,渡弓闾河,出其不意大败匈奴左贤王,在狼居胥山祭天封礼,在姑衍山祭地禅礼,自此“匈奴远遁,而漠南无王庭”,这是何等的英雄!

刘铤长啸:“铁骑猛封狼居胥,金戈狂扫焉支山。此生若增廿年寿,马踏匈奴过燕然!” 但见刘铤一手拉着起蹄的烈马,一手扬起光亮的大刀,马上身姿挺拔如苍松,浑身气势刚健似骄阳,雷霆万钧喝道:“大明男儿,随我过河!”

一万两千东路军将士纷纷扬起手中兵器,仿佛要刺破头顶的天空似的发出地动山摇的怒叫:“大明男儿,过河!大明男儿,过河!大明男儿,过河!”

乔一琦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深知刘铤和有勇无谋的杜松、浪得虚名的马林、贪酒好色的李如柏不同,他是文武双全的大明第一猛将!

朝鲜军看到的是一支大气磅礴、风行电击的明军,在刘铤的立马横刀注视下,浩浩荡荡渡过深河,那种不破楼兰终不回的气势震撼了将军金应河。金应河想起当年刘铤刘大刀入朝抗倭,是何等的英雄,内心甚是敬仰,今日有幸和刘铤征战沙场,即使最终马革裹尸,亦是其一生的光荣。他用略带鄙夷的眼神看了下生性懦弱、犹豫不前的都元帅姜弘立,不等姜弘立下令,金应河直接拔出军刀,对着所属两千精锐骑兵喝道:“弟兄们,我们跟刘大刀一起过河!”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二,东路军冒着刺骨的严寒渡过深河,虽有人冻死冻伤,却无人掉队。渡过深河遇到的是女真托宝大营,刘铤一马当先在女真箭雨中奋不顾身,女真先锋拔刀对阵,但听刘铤一声豹子般怒吼,手起刀落,敌将被劈为两段。东路军作战十分勇猛,无论是川军,还是浙江兵,甚至金应河的朝鲜兵都锐不可当,一鼓作气击溃了托宝营,女真死伤两千余人落荒而逃。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三,东路军刘铤一路告捷,而今距赫图阿拉约七十里,前面就是阿布达里冈。只见阿布达里冈一带地形重峦叠嶂、隘路险夷,刘铤老成持重,叫停大军就地扎营休整。

刘招孙问道:“父帅,我军连破敌营,气势如虹,为何不一气呵成,攻入赫图阿拉城?”

火光照着刘铤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但见高大粗犷的身材一闪一暗,宛若原野上的狼,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却又孑然一身的傲视天地,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乔一琦、淅兵管备御周翼明、义子刘招孙,以及护卫亲兵刘扬等人都肃立在四方。刘铤握着一把米,然后慢慢滴落在地上的白布,众人都知道刘铤喜欢效仿东汉名将马援聚米为山,每在大战之前都用此法指画地形,分析曲折。

对着两边堆砌的米粒,刘铤道:“这是阿布达里冈,也是我们东路军通往赫图阿拉城的唯一通道。过了阿布达里冈,就可以马踏平原,取赫图阿拉有如摧骨拉朽!”

刘招孙听得血脉贲张,“父帅,那我们就乘胜追击,直讨黄龙!” 在他的心中,痛饮黄龙府从来没有这么接近。周翼明亦摩拳擦掌说道:“岳武穆当年还我河山的壮志没有做成,而今却让大帅替他完成了,若是他泉下有知,也会瞑目了!” 众人哈哈大笑,唯有乔一琦沉默不语。

刘铤摇头说道:“阿布达里冈是东路军通往赫图阿拉的咽喉之地,岂无重兵把守之理?这里山高林密,便于重兵埋伏。再看看阿布达里冈的中间是一个河谷,无险可守。若是我军在旷野中伏,敌人来个关门打狗,骑兵合围,那我东路大军岂不土崩瓦解?再说,努尔哈赤连败明军,可见其战斗力极为彪悍,怎会如此轻易让我军一路击溃?我看是骄兵之计吧?而今杜松大军了无音讯,我军若是贸然前进,随时万劫不复!三军听令,在没有得到杜松音讯之前,不可出兵!违令者斩!”

看着刘铤分析得头头是道,乔一琦那凝重的脸才舒缓过来,他本来担心连日的胜利让刘铤产生骄横轻敌之心,而今看来他还是头脑清醒,果然是大明第一勇将。若非杨镐忌才,刘铤比杜松更加合适为此次征讨的主将。想到这他心头大石终于放下,当夜回营休整。

三月初四上午,乔一琦正在本营视察,却听到赫图阿拉的方向那边传来几声炮声,内心很是疑惑,突然间又听到大军拔营前进的号令,更是不知其解,正想去找刘铤问个明白,却见刘扬奔来,他马上抓着刘扬的手问道:“刘大帅不是说按兵不动吗?为何要拔营进攻?”

刘扬说道:“正是,大帅怕您劳累所以让您多休息一会,他已然率本部兵马和周将军开进阿布达里冈,让您率其他兵马和朝鲜军在后跟进。”

乔一琦问道:“是谁教大帅进军的,可以马上斩了他!”

刘扬知道乔一琦足智多谋,他这样紧张必然有其缘由,于是急忙说道:“今日凌晨天尚没亮,一人手持杜将军令箭进入大帅营帐,说是杜将军的心腹前来传紧急密令。大帅让我和招孙大哥于账外守卫。大帅和他对了下口令,以及什么古诗似的密码,确认无误,才和他交谈。这人说西路军一举击溃八旗,已经和北路军形成钳形攻势,请大帅今日午时之前合围赫图阿拉,机不可失!”

“令箭、口令,还知道古诗密码?” 乔一琦更是惊讶,他深知大明行军布阵,极为保密,因此练成了一副令箭、口令、乃至密码的对接术,而此次行军用的密码就是王维的《使至塞上》,按理说应该错不了。但是乔一琦心中却有种不祥的感觉,“刘大帅的反应是?”

刘扬说道:“大帅怒喝,‘我和老杜都是总兵,但论资历、论武功,我更胜于他!我入朝打倭、播州平叛,老杜在哪里?万历三大征,老子我一人扛下了两大征,他叫老子去进攻赫图阿拉,是把老子当他部下?!’ 那人陪笑道,‘杜爷生平自负,谁也看不起,尤其呼喝马林、李如柏为豚犬,但他唯一拜服的就是您,他说刘爷您单手举起一酒席,面不改色,他自叹不如!您的一百二十斤镔铁刀,比他的大刀还重二十斤。’ 大帅听后,面色舒怀了不少问道,‘为何不发号炮?’ 那人说,‘杜爷正在进军赫图阿拉,由于不知刘帅您到了哪里,一怕东路军距离较远听不到炮声,二怕大帅尚没合围,若是冒然起炮,反而打草惊蛇,于是派小人持令箭、口号和密码来向刘大帅禀报军情,明日上午必然发号炮,还请大帅以国事为重,尽快出兵。’ 刘大帅问道,‘老杜那里斩了多少鞑子?’那人说,‘约莫杀伤了一千敌军。’大帅笑道,‘老杜自诩天下无敌,却只杀了一千敌军,难怪让我和他合围。你回去告诉老杜,我整顿三军,即刻赶来!’那人离开大帐时候,和我对望了一眼,由于天色仍黑,加上此人脸色布满战场硝灰,难以看清面容,只是觉得看是青壮,一副圆眼,眼神十分柔和,不像奸邪之徒,说的是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音。”

“让你一眼看出奸邪之徒的就不叫奸邪之徒啦!”乔一琦心急如焚说道,“刘大刀啊,刘大刀,你文武双全,一般的奸计还真害不了他,只是你为人心高气傲,看不起人,尤其和你齐名的杜松更是水火不容,天下皆知!敌人若是采取激将法,你必然中计,到时明军。。。”想到这,本是休养得当的脸从红润变成土灰,他跃上战马一边扬鞭,一边高声对着追赶而来的刘扬说道:“你想想,杜松和刘铤素来不和,若是击溃女真,包围赫图阿拉,岂会通知刘铤合围?他自己一个人领功不就更好吗?杜松若只是斩杀一千敌军,女真岂会败退到赫图阿拉城?再说,杜松一直自负,就算心里佩服刘铤,也不会说出这番恭维话。那奸贼叫什么名字?” 着急时,乔一琦直呼了杜松、刘铤本名。

刘扬听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边策马边断续说道:“帐外风大,只听到那人说是杜。。。杜什么来的,听不清。”

当乔一琦带领的五千杂牌军、以及朝鲜军策马进入阿布达里冈,正是一片平原,只见前面是一个峡口,峡口另一边就是刘铤兵马,远远看到刘铤,乔一琦大叫:“刘大帅,快回!不可中计!”

刘铤正在峡口的另一边,看到远处乔一琦挥手大叫,虽然听不清他的话,但数十年的征战经验告诉他,乔一琦应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告诉他。他环着四周看了一下,但见群山起伏,重重相叠,有如辽海波涛,无穷无尽延伸到遥远天尽,直至消失在云雾迷漫深处,忽然内心一沉,“此乃四绝之地,若是敌人在此设伏,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急忙号令,“撤军!”

大军本是士气高昂,听到刘铤大叫“撤军”,一时彷徨失措,却闻一声炮响,四周山林突然战旗竖起,来的不是杜松大军,而是八旗军!几万人疯狂的喊杀声,在山谷荡来荡去,把整个山谷盆地震得天翻地覆。

乔一琦和他的亲兵正到峡口,却见檑木、箭矢、石头如雨点般滚落下来,若非亲兵死保,早已遇袭身亡,可惜好些明军已经阵亡,小小的峡口就把一万两千大明东路军一分为二。乔一琦和刘扬立在峡口一边,对着另一边的刘铤喝道:“大帅保重啊!不可轻敌!”

但见刘铤军有如一叶沧桑孤舟在辽海中漂流,刹那间,潮狂风起,汹涌澎湃,千斤重的海浪滚滚而来,骇人惊心地朝着孤舟狠抓撕咬。刘铤那浓密的髯发有如倒竖而起,他一提缰绳,高大的骏马昂首起蹄,顿时让他居高临下似的对四周情形迅速看了一眼,然后挥起镔铁大刀,像个雄狮似的怒吼,“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个机会和鞑子决战!周翼明,带上浙江兵速速占领旁边的土坡,我亲自断后而来!”

刘铤的一声怒吼让本已神魂四散的明军为之一振,三魂七魄本来已到了地狱边缘,却被一声惊雷拉回了人间!这就是大明第一猛将刘铤,无论战局多么险恶,都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魄力,他就是东路军的中流砥柱,更是大明男儿的灵魂。

话说八旗兵已经杀到近前,刘铤军已经可以看清他们的颜色,有些如烈火翻滚,有些如白雪滔天,有些如蓝海涌起,有些如熔岩金汤,而乔一琦及朝鲜军的背后也是有如洪水决堤的女真铁骑。

看到前面一个女真先锋喝道:“刘铤,你已经被包围,还不投降!” 刘铤双眼就像铜铃似的暴睁,对着身后明军喝道:“看我一人取他首级回来!” 胯下紧夹,刘铤一马当先,如闪电般杀出,但见他挥动大刀,有如秋风扫落叶似的将眼前密集的箭雨一一扫落。八旗兵从没见过如此神勇的明军大将,一时惊骇,却见刘铤马快刀利已到跟前,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刀有如天兵神器,一刀扫来,连人带甲劈倒五六骑。但见电光火石间,前面的骑兵已经被刘铤杀到人仰马翻,血肉模糊,随后刘铤策马纵横交错,一人在八旗阵中如入无人之境。阿敏暴怒,挥起大斧,用尽生平力量,朝着刘铤面门砍去,却见刘铤面不改色,右臂舞起大刀飙去。一声巨响,阿敏虎口开裂,大斧落地。幸得亲兵围上救之。那刘铤右臂刚舞来不及收回,却能同时使出左手拔出宝剑,将几个八旗亲兵斩得哭爹叫娘。第一批的八旗兵纷纷后退,留下了上百尸体。半盏茶时间,土坡上的明军远看刘铤右手提着沾满血浆的镔铁刀,左手宝剑刺着一物,近看居然是那女真先锋的首级,鬃毛飘飘,连人带马丝发无损回到明军阵中,明军士气大振,纷纷喝道:“大帅威武!”

大将如入无人之境

那努尔哈赤正在山峰上观战,看到刘铤如此神勇,就像西楚霸王似的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不由大惊:“南朝有如此神勇将领,竟不用他做主帅!看来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此人若不归降于大金,就必须杀之,否则将让我大金寝食不安!”

话说另一边的万余八旗兵正猛烈攻击乔一琦大军,而乔一琦统令的乃是杂牌军,作战经验浅,哪能抵抗女真铁骑?在刘扬保护下,杀出重围来到朝鲜军营,却见姜弘立坐在大营中,毫无起兵之意,不禁拔出宝剑,横眉怒目说道:“姜弘立,请你即刻下令挥军和建虏作战!乔某是万历爷亲自册封的朝鲜监军,有先斩后奏之权!”

姜弘立冷笑说道:“乔大人,据我刚刚收到的情报,杜松、马林已经兵败,李如柏畏敌如虎早已撤军,东路军败局已定。我朝鲜军人微马弱,怎能和席卷风云的八旗兵作战?我已经与汗王议和,你来的正好,跟本督去为汗王效劳吧。”

乔一琦怒喝道:“住口!大明只有断头将军,而无投降男儿!” 正想和刘扬制服姜宏立胁迫他进军,却不料姜弘立早有准备,拍了下桌子,几十名刀斧手杀气腾腾将乔一琦、刘扬团团围住,“乔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还是俯首就擒,和我一起去拜见汗王,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

刀斧手欲扑向乔一琦,却见他一副玉质霜眸,状貌魁伟,有如说书里的一代儒将,于是内心颇有敬畏。原来这乔一琦为松江府人,自小少年英俊,仗义执言,人称“乔公子”,为万历三十二年武举,乔一琦好习书法,专攻怀素、二王笔法,董其昌称之“生龙活虎”。传闻有人伦鉴 “此子风骨不减班定远,但未必生入玉门关耳”。

乔一琦看是大势已去,他朝着南边下跪,声泪俱下说道:“万历爷啊,您在皇城里面能看到吗,当日朝鲜几被倭寇亡国灭种,是您出兵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从而避免断子绝孙,今日姜弘立竟然恩将仇报,与建虏狼狈为奸,祸害我大明东路军。我乔一琦监军无方,反被贼人所制,愧对万历爷,愧对祖宗社稷。臣无能,但亦知人间羞丑事!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而今无颜苟活于天地间,更不愿被俘受辱,只好一死明志!” 说罢,不等刘扬阻挡,挥剑自刎,顿时鲜血四溅,射到了姜弘立脸上,让他一时羞愧难当。

此时金应烈正闯入大营,看到乔一琦自刎,大惊抱着乔一琦,“乔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乔一琦留下了他最后的一句话,“金应烈,你要活得像个男儿!”

金应烈缓缓站了起来,他手提军刀,瞪着一对虎眼,两只鼻孔一翕一张,额上的青筋一条条浮出来。朝鲜军们一来知道他英勇,二来为乔一琦的殉国而震撼,皆不敢上前。但见他持刀对着姜弘立额头,直把姜弘立吓得魂不附体,连声颤抖说:“金应烈,你要以下犯上吗?”

金应烈怒骂道:“姜弘立,你是我的主帅,我不会杀你!但你卖国通敌,忘恩负义,丝毫不念万历爷对我朝鲜国的再造之恩,堪称猪狗不如!我金应烈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和你这种国贼为伍,简直是我人生的耻辱!今日应烈即使肝脑涂地,也会和刘铤将军共患难!” 说罢,对着刘扬说:“跟我来,我带着本部兵马和你一起杀去救刘将军!” 随后金应烈抱着乔一琦尸体走出大帐,让人将其好生安葬,姜弘立兵马竟无一人敢阻拦。

三月初四临近黄昏,八旗士兵发动了第二波攻势,仍然先是箭如雨下,接着是皇太极、阿敏、莽古尔泰骑兵正面冲击刘铤五千川军,而代善等人则于背后攻击周翼明的两千浙江兵。

刘铤一改首次正面回击的策略,大刀一挥,但见小土丘上的两个明军步兵采取圆形方阵,一组接一组密不透风,内藏弓弩,上举铜盾以挡箭雨,刘铤以及金鼓旗帜部署在中央,骑兵则在两翼策应,步骑二军相互依托,可战可守。

攻势凌厉

看到刘铤军龟缩不出,八旗兵皆以为刘铤为其军势所震撼,却见营中弓弩手起身射箭,冲在第一排的八旗兵马纷纷中箭坠落。对于这些伤亡,皇太极等人早有预料,但想着八旗铁流定能冲溃刘铤军营。皇太极等人所料不错,仗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以及骑兵猛烈的冲击,八旗兵已经攻到了刘铤军的圆形阵前,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却见五千川兵杀出。只见将士举起了四川特有的利剑大刀和锋利的长柄竹矛,身披铁甲外,再套一层厚棉,对着八旗的第一波攻势显得刀箭不入!川兵人数虽远少于八旗兵,却殊不畏死,加之装备、战法诡异让敌人极不习惯,先用长柄竹矛刺破马腿,敌人坠马后正想起身,却被川兵以利剑大刀砍杀!血仍未冷,外围步兵即刻回头,内围步兵接着以长柄竹矛、利剑大制循环炮制,一时间八旗劲旅在四川步兵的抗击下“死于枪弩者数千人”,后继骑兵也被打得纷纷坠马。

此时正是落日余晖,却突然刮起暴风,雪尘扑面,两方军队互相不能见,刘铤迅速抓住战机,他大叫一声,“拿酒来!” 亲兵即刻捧上一斛烈酒,刘铤抬起那公牛般的强壮脖子,一饮而尽,浑身血液有如辽海奔放,但见他怒发冲冠,浓髯戟张,扬刀大吼,“弟兄们,跟我上!”话音刚落,五百明军骑兵如同脱弦弩箭,穿出军营直射八旗兵。八旗兵首战已经被刘铤神勇所震撼,此战又被川兵长柄竹矛所挫败,加上天来雪尘,更是阵脚大乱。刘铤身先士卒,一手舞刀,一手挥剑,果然是日月为身雷作将,劈山断岳任纵横,所到之处,八旗军阵如同波开浪烈纷纷倒退,顿时血流成河,尸体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地。

两军大战

而代善的八旗兵从背后进攻,看到两千明军士兵身材相对瘦矮,不禁带着恃勇轻敌的情绪,却不知这浙兵乃是戚继光一手训练的精锐部队,堪称军纪严明、英勇无敌。眼看八旗兵杀上土坡,周翼明一声号令,但见明军以十一人为一队,最前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长牌手执长盾牌遮挡八旗的箭矢、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一边掩护后队前进,一边以标枪刺杀迎面而来的八旗兵;再二人手执狼筅,这是挑用南方坚实毛竹所削成的尖状长枪,约九尺左右,远远就将对方连人刺倒;接着的是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在中距离时刺杀敌人;再跟进的是两个士兵担任警戒、支援,八旗步兵杀到跟前,短兵手即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各种兵器分工明确,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有效杀敌关键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这就是戚继光的“鸳鸯阵”,不但使矛与盾、长与短紧密结合,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的效能,而且阵形变化灵活。当八旗士兵冲到身旁时,周翼明号令一改,顿见时而变为左右两小阵,时而变为左中右三小阵。当变成两小阵时,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护卫其进攻;当变成三小阵时,狼筅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如此变化多端、攻守平衡的阵型,八旗兵哪里见识过,被打得丢盔弃甲,代善喝止不住,唯有退兵。

一计不成,女真打起了攻心战,莽古尔泰策马举着个人头,对着回到土坡的刘铤叫道:“刘将军,你看看这是谁?这是杜松的人头!你们的西路军已经全军覆没,北路军马林也被我八旗大军击溃,至于李如柏早已成了惊弓之鸟逃命去了,你东路军已成孤军!明廷昏暗,你何必为他卖命!汗王爱你是个英雄,若是能降,可不记前嫌,否则杜松就是你的下场!”

刘铤对着三军怒道:“这是贼人乱我军心的造谣,我和杜松已有密约,将在赫图阿拉城会师,相信杜松大军已经杀来和我汇合!” 然后提起弓弩,对着众人说道:“看我射那贼人下马!” 说罢,将军从筒里拿了一枝箭,按到弦上,眼瞳里折射着晚霞的光辉,一声嗖响,但见弩发若碧涛吞日,矢飞超电掣风驰。莽古尔泰听到风声,深知不妙,下意识躲开,却想不到那刘铤箭法如此精妙,居然还是射进了前肩摔下马来。明军更是士气如虹,威震山野!

此时已是深夜,刘铤坐在篙火边取暖,远处零星野狼嚎鸣,让人听得心寒。刘招孙看到父帅神色凝重,不由安慰道:“父帅,今日我们大破敌人,若是明日杜松、马林大军赶来,我们必能全歼努尔哈赤!”

刘铤紧咬着干裂的嘴唇,闭上了眼睛,让那无情的北风尽情凌虐他那苍老的面孔。这一刻招孙才发现,自己的父帅虽是个名满天下的英雄好汉,但也会老,尤其今日一战,父帅更像是老了十岁。“招孙,杜松不会来了!马林也不会来了!李如柏,你能指望他吗?”

刘招孙有如晴天霹雳似的,“您是说,贼人今日说的是。。。”

刘铤用利剑般的眼神制止他说下去,过了片刻,才轻轻说道:“若是杜松马林不败,怎会有那么多的敌人围剿我们?但切记,此事乃关系我军存亡,谁也不许说,就算周将军也不要告诉他。再说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是错的呢?又或许杨镐、李如柏天良未泯,率军前来解围?” 刘铤内心虽然怀疑报信的杜松亲兵是包藏祸心,但又不愿说出,他的内心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支撑着他和他的东路军。

“父帅,若是真的,我们应该怎么办?”刘招孙跟着刘铤大小战过百,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凶险。

刘铤说道:“招孙,你和刘扬自小跟着我,一个是我的义子,另一个是我的亲兵,不是亲儿胜亲儿。我除了教你们武功,还叫你们读书识字,记得爹爹最喜欢教你们读正气歌吗?还记得吗?爹爹和你一起念!”

土坡上,篙火边,寒风下,两个男人的声音荡扬在东路军的耳边,“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礡,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后山上的浙兵听到正气歌,亦心潮澎湃。周翼明心想戚继光一向忠烈,却因朝廷党争而不得善终,浙兵也跟着被排挤,内心好是郁闷,而今听到刘铤父子在念正气歌,不由激起其内心悲愤,于是对着浙兵喝道:“我们,或者我们的父辈都是跟着戚大帅南征北战的英雄,今日困于险地,九死一生,但也不能丢了戚大帅的脸,让我们一起唱戚大帅写的《凯歌》,让敌人知道,我们浙兵没有一个是孬种!”

但闻后山上,浙兵一边拍手,一边高唱:“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常说接近黎明的天空是最黑暗的,浙兵正在唱歌的时候,忽然有人叫喊,“你们看看援军来了!” 周翼明一看正是打着杜松旗号的明军,本是不敢大意,却聞得坡下几个兵士用家乡话交流军号,顿时放开了警觉,心想,“看来贼子说杜松马林兵败是刻意扰乱军心,现在西路军大军赶来,正好合围!”

此时刘扬和金应烈的两千朝鲜军已经趁夜突破八旗包围圈,赶到了后山,远看将士一片欢腾,有如绝地重生似的兴奋,纷纷打开营栅呼笑着,本是纳闷,“姜弘立不是说杜松阵亡、马林兵败了吗?哪来的援军?” 一丝小小的阳光穿过黑沉沉的天空射来,然后又被黑云遮了回去,就这刹那,刘扬和金英烈都看到了,头盔的背后是一根根辫子!这哪是明军,分明是披着杜松盔服的八旗兵!顿时冲着明军远远大叫,“不要开门,他们不是明军!”

周翼明猛然醒悟,正要号令,却被一排冷箭如蝗虫般射中,当场毙命!后山明军失去主帅,加上一时措手不及,被八旗兵冲个七零八碎、难以布阵,八旗兵如凶猛狼群似的疯狂撕咬着每一个明军战士。

刘铤正要支援后山,却见前面八旗铁骑咆哮而来,唯有让刘招孙带领部分士兵冲往后山。明军腹背受敌,阵脚大乱!一批粗壮魁梧、身披厚甲、手持清一色浑铁兵器的女真甲兵杀来,明军的长柄竹矛根本排不上用场,唯有以利剑大刀和八旗军打肉搏战。只是由于女真人数众多,一浪接一浪,而且派遣的都是精锐部队,无论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有明显优势,明军渐渐不支。刘铤见大势已去,唯有杀身成仁,但见大刀带着劲风,硬是将几个女真甲士劈成两段,紧接着将大刀舞成光轮,所到之处皆是血肉纷飞!此时一支冷箭穿过刘铤的铁甲透过肌肉直接扎入他的左臂骨头,刘铤顿觉一阵剧痛,大刀差点掉落在地。刘铤咬牙忍着巨痛,把皮带肉拔出了箭,然后圆睁双眼,将箭上的骨肉吞进肚里喝道:“忠臣血肉,好吃!” 一八旗甲士趁刘铤不备砍向其面门,但见刀光一晃,刘铤半边脸已被削掉,却巍然不倒,双眼怒视甲士!那甲士料不到刘铤如此神勇,竟然口呆目瞪,刹那间已被刘铤斩飞! 明军败局已定,只是见将军如此神勇,亦视死如归,和八旗兵血战到底。

后山上的刘招孙、金应烈和刘扬亦陷入苦战中,只见明军越来越少,刘招孙抓起地上一个八旗兵的衣盔挂在刘扬身上说道,“快换上衣服,上马逃去!” 刘扬说道:“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要和哥哥、大帅一起赴死!” 刘招孙怒骂:“死有何用!活着为我们报仇才是正路!” 说罢一脚将其踢开,喝道:“再赶回来,老子先杀了你!” 刘扬含泪披上女真衣帽,趁乱混入女真阵营,回头看,见到了一幕幕让他撕心裂肺的场面。

金应河率军英勇抵抗,却是寡不敌众,他独依大树,以三大弓迭射,应弦穿扎,死者甚众,敌人不敢进逼,乃从后刺之,铁枪洞胸,犹执弓不释。八旗兵亦为动容,围着金应河说道:“若有此数人,实难抵挡。” 称之曰“依柳将军”。

此时的刘铤明显感到全身越来越迟钝,手臂已是毫无知觉,他已经不再闪避敌人的刀枪,而是以血换血似的斩杀。渐渐地,他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上百个女真甲士围着他,正要向前取他首级,却闻刘铤怒吼一声,火光四射,又是一批连人带甲被劈开!众人见刘铤血流全身,却还是屹立不倒,既怕又敬,一时举步不前。皇太极在后说着:“刘将军,投降吧,我们不会为难你!”八旗甲兵也动容说道:“刘将军,投降吧,我们不会为难你!”

但见刘铤右手握着大刀不解,众人看原来已被鲜血结合寒冰所凝固。他仰天怒哮,血泪滂沱,“刘铤今日不死于敌,而是死于杨镐猜忌,死于李如栢无能!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突然间,声音断落,原来刘铤已力竭伤重而亡!

“父帅!”只见刘招孙捂着从肚子里滚出的肠子,杀到刘铤的身边。此时的他已是极度衰弱难以站立,浓稠的血液已经淹没了他的靴子。刘招孙看到刘铤归天,顿时钢刀掉落于地,抱着刘铤的腿哭道:“父帅啊!父帅!前面就是赫图阿拉啊!若是李如柏能赶来,说不定您就不会死,我们就可以反败为胜!我们东路军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刘招孙,刘铤将军已经为南朝捐躯了!这是天数!你们父子对得起万历了!跟我们走吧,汗王最爱惜的就是你们这样的英雄!” 皇太极肃然起敬说道,几个八旗兵想过去扶起刘招孙,却被他一手推开。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正接着刘铤断续的正气歌之处念下去,突然拜倒在地,原来刘招孙亦流血过多而死。

莽古尔泰拨开人群,正要割掉刘铤父子首级,却被皇太极喝止。莽古尔泰本想发怒,却看到皇太极和他身边的卫兵提刀怒视,才不敢造次!但听四贝勒说道:“厚葬刘铤父子!”






听到柳阳,不,应该是刘扬说到这,令狐公子和小奕的眼前像是浮现了一幅悲壮的图画,“辽东的海在呼啸,辽东的风在怒吼,掀起阵阵巨浪向前奔涌,直把岸边的岩石击碎,以致乱石崩云!”

(萨尔浒之战以明军全面溃败而告终,但最为悲壮的西路军、东路军无一人投降,皆为国捐躯!杨镐下狱,于崇祯年间补斩;李如柏畏敌如虎,以致东路军全军覆没,被疑为女真间谍,后自杀;姜弘立回到朝鲜后,背负“贼臣”的骂名,故里儿、村童之辈皆以瓦石投打而唾骂矣,死后不久,朝鲜就出现了以他为题材的小说《姜虏传》,将他刻画为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奸佞小人!)



(时间截止:五月初二申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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