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长女三十(48)

文/书虫

  正月十六下午五点半,我就到了学校,我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坐了四分之一的人,零零碎碎的,距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我实在没事儿干,就开始练钢笔字。

  “李丹宁,什么时候到的?”杨帆说话突然吓我一大跳,害的我的钢笔划伤纸张一道深深印子,破坏练字的美观性。我抬起头说,你吓到我了。杨帆伸着脖子瞅我练的钢笔字,惊讶地说练这么多了,来多久了,寒假作业做完了吧。我没好气地说,明知故问。杨帆伸出手,像是索要东西。我不明所以。杨帆说拿来。我说什么,杨帆说寒假作业。我还没拿出来,杨帆就看到我摆在明面的寒假作业,不等我开口,直接拿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马秘刚和杨帆一起抄写我的寒假作业,我在后面添油加醋说,答案错了。杨帆问我哪道,我说都错了。杨帆说没事儿,不求准确率,只求完成率。马秘刚说,李丹宁,只要做完就是好样的,错与对已经没那么重要。

  我听见坐在座位上沙沙的写字声响,好似秋天树叶被吹的沙沙响,窸窸窣窣,很好听,抬头一看,大家都在低头不停地写,争分夺秒,好像在战场上作战。我也不顾上那么多,只好继续练字。杨帆时不时回头问我写的是什么,因为有些笔迹看上去模糊不清。杨帆从不问我为什么这样解答,倒是马秘刚会时不时问我为什么这样解答,以及他遇到不懂的解答过程也会问我,以此确定答案的准确性。

  我正专心致志练字时,一个人敲了敲我的桌子,“喂!让我过去。”不用抬头看,我就知道来人是谁。林凯站在我眼前,略过我,直往他的座位看。我站起来给林凯让出过道,林凯坐在自己座位。我练我的字,他忙他的。

  晚自习,教室安静的只有翻书声和写字声。不言而喻,大家都在趁着晚自习补做寒假作业。我用眼角余光看林凯,发现他也在抄写作业。班主任来到教室,沿着教室过道走了两圈,查看人数,监督大家学习。班主任走了一圈,阴沉着脸,看上去很不高兴。不过,班主任穿了一身黑色唐装,特别好看,上身是黑色的中式唐褂,中间一个大大的福字,中间一排古式纽扣系在一起,一条黑色裤子,裤子很新潮,还能清晰看到裤子上的三道折叠印迹,中间一道,腿侧各一道,一双三寸黑色皮鞋,扎一个高高的马尾,马尾垂直到脖子,从身后看去,就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虽然班主任个子也不高,加上脚上那双高跟鞋,让她看上去整体感觉特别好,瘦瘦的高高的,还有一种与众不同赏心悦目的气质,令人眼前一亮。

  我偷偷看了班主任好几次,可能是她身上的那身衣裳太有吸引力,可能是班主任高了也瘦了,我总觉得班主任比开始见她时漂亮多了,说不出的好看。班主任经过我身旁时,我终于犹豫再三鼓足勇气站起来。班主任以为我要问她问题,用疑问的眼神看向我。我手里什么也拿,班主任凑过来,我在班主任耳旁小声说,老师,您真好看,这身衣服也好看,特别适合您的气质。班主任先是一愣后是笑了,笑了笑说寒假作业写完了吗。我说写完了。班主任说那复习一遍上学期的知识吧。班主任说完笑着走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班主任说那样的话,可能内心里,我一直把班主任当成我的大姐姐,我的妈妈,我的亲人,可能班主任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让我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想要对她好,想要对她说那些话。我没有刻意奉承班主任,但我刚才说的话让我的脸发热发烫,坐下后身体直发抖。我感觉又冷又热,像是冰火两重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说了一句老师,您真好看,这身衣服也好看,特别适合您的气质,我就变成这个样子。我把双手的手背贴在脸颊两侧,以此减轻灼烧的感觉。

  我原以为林凯不会和我再说话,没想到林凯发觉我的反常,抬起头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示意没什么。林凯说你脸红了,是不是发高烧。我继续用两个手背贴着脸,很坚定地说没有。林凯又看了看我问,做亏心事了。我说没有。林凯似乎不信说,那你的脸怎么那么绯红。我只好冲林凯笑了笑。

  我练了一堂课的钢笔字,直到下课,还在练字,看情况,会练一晚上的钢笔字。也许,这么久没见面,我们见面后诉说各自境况和遭遇,结果我们什么都没说。

  下课时,林凯问我是不是好点了。我摊开双手说,不热了。说完,我的脸的血直往头上顶,像火山爆发,我的头顶就是那个爆发口。我再次用手背覆盖脸颊,林凯见状说要是发烧就别硬撑,该看校医就看校医,该打针吃药就打针吃药。我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我见林凯低头趴着写东西,鼓起勇气说你在写什么,林凯明显被我吓了一大跳,他拍着胸口说,李丹宁,你想吓死我啊。林凯说这句的时候语气好像刚才我被杨帆吓到,我不由笑了,林凯说吓人一大跳还好意思笑。虽然林凯话里是责备,但听上去一点也不像责备。

  林凯可能觉得说话太重,低头写了几秒又问,寒假作业写完了。我说是的。

  林凯说写完也不说让我看,小气鬼。我一听这哪儿跟哪儿,不让他看作业是为他好,什么时候成小气鬼了。我刚想说林凯,林凯好像猜中我要说的话,急忙说停,我现在没时间听你废话,我有这时间还要写寒假作业,写不完你又不替我挨罚。我一想林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急忙闭嘴。

  林凯低头写东西,说李丹宁,我还以为你过年回来成哑巴了,没想到过个年,你长进了,能说会道,几天不见,不容小觑,长能耐了你。林凯说完就拿笔敲我的头,我灵活的躲开了。林凯说,李丹宁,等我写完作业再给你算账。我心想,从一开始都是你一个人吧嗒吧嗒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话了,怎么全赖我身上了,这太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了。

  我趁林凯专心写作业时,凑到他面前,林凯说看什么看,没看过人抄作业。我被林凯说的只好背过脸去,脸又开始发烫。

  林凯把写好的作业放到我桌子上,他一边看答案一边抄写说,这下看吧,正大光明的看,要是班主任发现我抄写作业,就说是你让我抄的。我一听林凯又赖我,就把他抄写的作业往他面前一推说,别少抄一道题,要是少抄一道,你往后抄的所有答案都是白抄,抄一个错一个。林凯笑眯眯地说,李丹宁,你人真好。我骄傲地说那是当然。林凯又说你对别人都好,唯独对我不好。我不客气地说算你慧眼识珠。林凯假装狂吐状。

  林凯又开始全神贯注的抄写答案,我真想让他停下来,让他听我说话,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听着,我又不忍心打断他。一晚上,大家都在写寒假作业。真不知道,明天各个科目的老师会不会发现大家都是抄的。

  晚自习结束,大家还在不停地抄写作业,马不停蹄的补完最后一道题。我练了一晚上的钢笔字,回去也没事,我也没急着回女生宿舍。只有前排几个学生走了,其中就有李少阳。我希望班主任忘记她曾对我说调换座位的事。如果班主任不主动给我调换座位,我就假装忘记。如果班主任忘掉,那再好不过。

  林凯长舒一口气说,终于写完了,回家睡觉。说完,他捏的十个手指咯吱咯吱响,像是骨头断了,耸了耸双肩,摇了摇头,像是全身放松。他看见我坐在座位一动不动,惊讶地说李丹宁,你还没回宿舍,你不写作业,也不看书,坐在这儿干什么。我说没事就不能在教室坐会儿,教室是你家吗。林凯笑了说,说不过你,你爱在教室坐多久就坐多久,反正我要走了,累死了,写了一晚上写的手脖子酸疼,手指疼,腰酸背痛。林凯的夸张,让我看不惯觉得他过于矫惯。我说一听就是大少爷,锅不端碗不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差丫鬟嚼碎喂你嘴里。

  林凯不以为然说,你这么刻薄跟谁学的,以前也没见你说话这么刻薄,算了,好男不和女斗,随你怎么说,本少爷开心就好。我听林凯说的气不打一处来,拿起一本书就朝他狠狠打过去,他躲到一边说,你下手这么狠啊,小心以后没人做你同桌。林凯说完又说,也就我愿意做你同桌,愿意被你这样打,换成李少阳,早就还手了。我说你少胡说,换成李少阳我就不打了,好端端的干嘛我打人家,为什么我只打你不打人家,还不是你嘴欠。

  林凯一脸坏笑说,说的好亲哦,你是人家什么人,一口一个人家。我不由分说就拿书打他,这次林凯没有躲开,我听见一声响亮的砰的一声,一听就很疼。我看见林凯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说,李丹宁,这是你最后一次打我,要是再打我。林凯一脸认真的看着我,我知道他生气了,我只是和他开个玩笑,谁让这次他不躲开,往常他都会躲开,我心里直骂他笨蛋。

  林凯见我不说话,二话不说就从我身后挤了出去,怒气冲冲地走了。我顿生悔意,心想不该下这么重的手,一定打疼了他,如果换成被打的是我,我也会生气。林凯走后,杨帆转回身问你们怎么了,你怎么动手打他了。我说他欠打。杨帆说你刚才下手确实挺重的,那一下全班都听见了,他是和你有多大冤仇,你下这么重的手,我先说好,李丹宁,你可别像打林凯那样打我。我不等杨帆说完就朝他后背打过去说,让你话多,欠打。

  每门学科的老师让我们上交寒假作业,一天后,又发到学生手里,打开一看,老师们根本没批改,只是从头到尾讲一遍解题步骤。我们花费一个寒假写完的作业,老师花一节课讲完了。开学第三天,就开始发放新课本,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没有任何仪式。

  每次我看到班主任进教室总是忐忑不安,总担心班主任会想起我,顺便想起给我调座位的事情。我原以为班主任忘记了这件事,没想到两天以后,班主任就在上她的课上毫无征兆地宣布调换座位,教室座位没有大动,只是点名调换五六个人的座位,其中就有我和李少阳的同桌。

  自从上次我打林凯出手太重,我两就像结了梁子一样谁也不搭理谁。我怀着复杂的情绪收拾课桌,杨帆转回身一直看着我收拾课桌,我想对杨帆笑却笑不出来,杨帆说李丹宁,以后想和你说话就难了。我想安慰杨帆,其实是安慰自己说,别说的那么惨兮兮的,我们还是同班同学。杨帆没再说话。马秘刚温柔地说李丹宁,你走了,我们这儿就安静了。我勉强一笑说,这下好了,你们的祸害铲除了,你们可以好好学习了。马秘刚急忙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我开玩笑的,不用在意。

  我收拾完课桌,只等下课后搬课桌。我想这成了我和林凯是同桌的最后一节课,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收尾我和林凯的关系。我想这样也好,两人不说话就是最好的收尾,可是我心有不甘,没想到我和林凯会是这样的结尾,开头惊喜,结尾凄惨。我心想要是林凯主动和我说话,我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当作他从来没有生过我的气。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不对,是从未发生过不愉快。

  我一直等着林凯主动找我搭讪,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林凯的一个字,一张小纸条。平常我们不是这样的,现在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我心里挺难过的,也有些遗憾,更多的是不舍。我用眼角余光瞥了一次又一次林凯,林凯都装作不知情,就像和我是陌生人,不管我的死活。我心里不由骂道,林凯,这次你赢了,这下你满意了,满足了吧。我恨不得和林凯大吵一架,可是我始终找不到吵架的理由,如果因为他没有主动找我说话,我因为这个和他吵架,他一定会笑我神经病,也一定看不起我,如果传到别人耳朵,一定会说我没事找事,可能也有人会说我喜欢林凯,暗恋林凯。一想到这句话,我立马停止胡思乱想,自己骂自己,一定是猪油蒙住了心,自作自受。

  下课时,我准备往李少阳旁边的座位搬课本,胸前抱着一大摞课本,直到脖子处,恨不得一次就能搬清,好像尽快和离开撇清关系。我正要抱起来摞的高高的课本,林凯说你要干什么。我以为他和别人说话,就要走。“李丹宁,你放下。”我被吓一跳,胸前的一大摞课本瞬间坍塌,像是坍塌的一堵墙,倒在我和林凯桌子中间,好像我和林凯的隔阂也随之倒下。我呆呆的望着林凯,不知所措,不知道林凯想要干什么。“你站一边,我给你搬。看你瘦的跟个小鸡似的,能搬动才怪。”我想说什么,只见林凯已经把我撒了满桌子的课本摞成一摞,然后全部搬到他的桌子上。让我更吃惊的是,林凯一个人竟然搬着我的课桌搬到李少阳旁边空出的一大片空地上,好像那里是一个空洞,被林凯轻而易举的堵上了。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由想到女娲补天,也许女娲补天像林凯这样洒脱帅气,酷酷的拽拽的。

  这下全班同学都知道林凯帮我搬课桌,搬我调换座位。我满是感激的看着林凯,直到林凯帮我搬完所有的东西。那一刻,如果林凯不是我的男神,我说的就是谎话,如果站在雷下面,肯定会天打五雷劈。我手提着凳子准备去新座位时,林凯二话不说就从我手里接了过去,他走在我前面,像我的父亲,像我的大哥哥,像我的保护神,他把最后一样东西放下,满头大汗地对着李少阳说,以后别欺负李丹宁,要是让我知道你敢欺负她,别怪我不客气。

  李少阳愣怔着疑惑的表情,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林凯朝着我说,李丹宁,以后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撑腰。我的脸瞬间臊了起来,心里乐了花儿,又克制住所有的激动。我站在原地看着林凯离去的身影,从我眼前离开,他经过讲台,拐向教室的右半边。我热泪盈眶地望着他,紧紧的抿着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直到我坐下座位的那一刻,我才想起来说谢谢。

  我有了新同桌,林凯也有了新同桌。第一节课,我不敢往自己原先的座位回头看,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看林凯,从林凯给我搬完所有东西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无法忘记林凯,没有一刻不想念林凯。我和林凯在一个教室,那么近的距离,我竟然还会想他,忍不住的想要看到他,见到他,一秒不见到他,就觉得有一条小蛇在心里乱游乱晃,心神不宁。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的,只想往后看,只想看到林凯。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绪,控制自己精神注意力,越是这样,我越是无法自拔,好像林凯就是我的解药,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会静下来,就能安心学习。我耳边回荡的都是林凯的声音,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的眼前浮现的都是林凯的面容,他的所有神情,我竟然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己一点也不受自己控制,我觉得自己被折磨的快疯了,这只是开始,这仅仅是第一天,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我都要在这样的煎熬里度过,像发疯一样,像自己被林凯拐跑,像自己的心被林凯偷走了,偷走我的一整颗少女心。

  如果没遇到林凯,可能我的人生会另一种模样,也许一帆风顺,也许像一碗水端平。谁又能准确把握机会,把握自己命运的关键点,尤其青春懵懂时期,茫然无助。我陷入一种有别于学习的困惑,不知该如何解决,也不知该如何自救,直到多年以后,我才走出来,慢慢释怀,也许天意弄人,故意考验我,才让我有了刻骨铭心的经历,有时,我恨不能它是一个美丽的梦,虽然醒来怅然所失。无奈老天爷不会听命于任何一个人,不会轻易满足任何一个人的心愿,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

  说出来也许没人相信,我陷入长达十年的暗恋,一直都未告诉林凯,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直到林凯最后的时候,我也没有告诉过他,我想他是懂我的,懂我的情愫,就算他不懂,我也不怪他,谁让他当时给我过于美丽而又致命的梦,让我怎么忘也忘不掉,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像他那样无私地对我好,甚至没有一个男人超过他对我的好,好的让我感动,好的让我为他痛哭流涕,好的让我眼里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人。

  我和李少阳是小学同班同学,也是同一个村子,但我们成为同桌以后很少说话,几乎没说一句话,可能李少阳对我心存芥蒂。李少阳和周围的人都能说说笑笑,唯独和我没有话说。我不知该如何与他人搭讪,搞好关系,看上去不好相处,不苟言笑。

  谁会喜欢一个不爱笑的女生呢,又有谁喜欢 沉默寡言的女生呢。从那以后,我开始孤单一人,做什么都是独自一人。我的性格好像发生一些不起眼的变化,变的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成了一个哑巴。我只有通过学习,不断的疯狂做题以此麻痹自己忘记林凯,忘记自己孤单。我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一想起林凯心里就会涌上一阵苦涩,这种苦涩经常折磨的我睡不着觉。

  我开始怀揣我的秘密学习,吃饭,睡觉,放学回家,一个人独来独往。我发现自己很难适应周围的环境,我甚至开始盼望每个人都别说话,最好都是哑巴,这样我们就不用交流,也不用开口讲话,只要安静就好。

  春天说到就到了,快到一眨眼就热了起来,厚重的棉服不见了,笨拙的棉鞋不见了,大家换成春天单薄的衣服,每个人脸上也换了一副表情,喜气洋洋的,好像春天只属于自己,不属于别人。

  五月的一个周末,我和妹妹正在家里收拾屋子,把所有的衣服归类,从早上八点一直忙到十点,早饭都没顾上吃。“丹丹。”我正收拾着的时候,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我的心颤抖一下,停下手中折叠的衣服转过头对妹妹说,咱妈回来了。说完,我和妹妹愣了一下。说这句话的时,我是无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什么,妹妹显然对我冷不防的一句话大吃一惊。

  几秒后,妹妹扔下手中刚折叠一半的衣服冲出屋门,边跑边大喊——妈,紧接着我也跑了出去,想喊妈时,怎么喊也喊不出来。妹妹比我先跑出去,也比我先到院子,我听见她在大门口激动地尖叫起来,像是粉丝见了明星那样激动,我停在院子,不敢往前走一步,害怕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我小心翼翼试探妹妹问,是不是有人找我。妹妹又尖叫起来,声音颤抖着,像是跑了调,语无伦次,含糊不清,我着急地说是不是有人找我,我害怕我自己听错了。接着奇迹就发生了,真的就发生了奇迹,我听见一个日思夜想的声音——丹丹,是我。我疯一样的跑出去,眼前模糊,可我浑身充满力气,不停地往前冲,生怕自己晚一步,我跑出大门外,跑到妹妹身后不远处,手脚就不停使唤了,整个人僵住了,僵在那儿,像是粘在地上无法动弹,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怎么控制也控制不住,不知什么时候一行接一行的滚,滚到我嘴角,我的嘴里,我的脖子上,我的胸前衣服上,我的手心手背都是泪水,不知道擦了多少遍,眼泪始终流不完。我嘴唇颤抖着身体发着抖,像是冻在冰窖里,浑身发冷,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妈,可能太激动喊了一声妈,可能声音太小,我自己都没听到。我又喊了一声妈,嗓子嘶哑起来,像是变了声音,一个短头发的,英姿飒爽的女人朝我走来,我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见她模糊的脸庞,她模糊的轮廓,还有瘦了的身影朝我走近。

  当女人走到我面前,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水时,我才感受的母亲的温热,那是多么熟悉多么舒服。女人流着泪说,丹丹,是妈不对,妈妈不该抛下你们离家出走,妈妈也是被逼无奈,妈妈也想带你们走,可是妈妈没办法带你们走,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天天想你们,夜夜做梦梦见你们,你怪妈妈,妈妈也不怪你们,是我不对,我不该丢下你们,不该扔下你们不管。

  女人一边流眼泪一边擦眼泪,她看上去很伤心很难过,我确定自己不是做梦,真的不是做梦,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大喊一声妈,我们想死你了。你再不回来,我们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们了。我妈替我擦掉满脸泪水,又擦掉她脸上的泪水说,傻孩子,我这不是回来了,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们,再也不会。我一听开心的笑了,笑着说真的,妈妈说真的。

  妹妹也流泪了,走到我身边泣不成声地说,姐,咱妈真的回来了,你不是做梦,我也没做梦。妹妹说完就朝着自己的右胳膊咬了一大口,还让我看看她胳膊上留下的清晰牙印。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直到进屋子,妈妈见我们摊在地上的大堆小堆衣服问我们干什么,我和妹妹说在整理衣服,妈妈随后就开始整理衣服,我才意识到妈妈真的回来了,回到这个差点被她丢弃的家。

  妹妹让妈妈赶紧坐到床沿说,妈,我昨天晚上梦到你回家了,我本来想告诉姐姐,却不敢告诉她。妈妈别过脸不再说话。妹妹和我没说话,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几秒后,妹妹说妈,你肯定没吃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我现在会做饭了,也会炒菜了,我跟着姐姐学的,不过姐姐从来不让我炒菜,也不让我碰锅,什么都是她一个人包了。我妈没说话,我和妹妹看见妈妈颤抖的双肩,看到她起伏的身体,她又哭了。妹妹轻轻把卫生纸放在妈妈弯腰处,我两蹑手蹑脚走出屋子。

  妈妈没叫我和妹妹。我两走出大门,蹲坐在大门口左右向,像两个门卫。妹妹说姐姐,我去找爸爸回来,告诉他咱妈回家了,他一定会高兴,一定会高兴的哭。妹妹很开心,我点了点头说你去找爸爸,我去准备做饭。我两分头行动,妹妹像燕子一样飞走了,我匆匆的跑进厨屋,开始烧火做饭。

  我一直担心妹妹找不到爸爸,也不知道她能在哪儿找到爸爸,没多久,我就听到临近的脚步声,真是奇怪,我竟然能在屋子里听出大门外的脚步声是不是我爸和我妹。这一刻,我成千里眼顺风耳。我听见脚步声跑出去,跑到大门口,爸爸和妹妹迎面走来,我说爸,我妈回家了。我爸点了点头。爸爸走进院子,走进妈妈呆着的屋子,我和妹妹坐在厨屋,大气不敢出一下,耳朵全支棱着高高的。

  我和妹妹坐在厨屋门口,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每个字每句话每个音调。我和妹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妈妈的声音,再有三个月就一年,没想到我妈已经离开我们将近一年,我和妹妹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不知道爸爸是怎么熬过来,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熬过来的。我们家里的每个人都在熬,熬了白天熬黑夜,熬了每秒熬每分钟熬每小时,熬成每天,熬每月,时间太漫长了,漫长的像是三生三世。

  我和妹妹侧耳倾听,不知沉默多久,爸爸才开口说,在外面怎么样。爸爸语气听上去很平常也很轻松还有很多我们不理解的心情。我们听见妈妈的哭声了,妈妈哭的很伤心,一边哭一边说丹丹她们在家怎么样,听话吗。妈妈没说她在外面发生什么,没说她过的好坏,她第一想到的还是我和妹妹。我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流泪,我担心被妹妹发现,就坐到烧火的锅灶前,大火红红的,跳动着,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像鞭炮庆祝我们一家人团聚。

  我不敢擦眼泪,也不敢去看妹妹,甚至不敢继续倾听妈妈爸爸对话,生怕听到妈妈在外面过的不好。我的脸被大火烤着,眼泪也被大火蒸发了,从人间蒸发飞到天堂,也许人间和天堂只有一睹之隔,天堂是看不见的。我胡思乱想着,什么都听不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这么天大的一个好消息,我真想告诉林凯,林凯一定会为我开心的。可惜,我们已经不是同桌,再也没有任何交集,更没有说话的理由。

  等我回过神来,妹妹已经坐到我身旁,和我一起坐到炉灶前,她双手环抱着双膝,眼睛盯着火红的的火,一脸忧伤地表情说,姐,你说咱妈还会突然离家出走吗。我愣了一下,火势已经够旺的了,锅盖上冒着滚滚白烟,像是烽火台的狼烟四起,可能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也是我心绪不宁的地方,我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往锅底投了一大把碎柴禾说,不会的,咱妈说了,她再也不会离开,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也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妹妹仰起头天真的问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点了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妹妹似乎相信了我说的话,好像我说的话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其实我自己也拿不准妈妈以后会不会再次离开我们。我问妹妹听到爸爸妈妈说的什么,妹妹说他们也没说什么,妈妈说她在外面的事儿,爸爸说家里发生的事儿。我说那就好,妹妹问我好在哪儿。我被妹妹问住了,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由愣怔的看着锅盖上的狼烟说,他们不吵架就是好。妹妹想了想,好像很认同我说的话,随后说他们没吵架,妈妈哭了,爸爸没哭。

  妈妈又让我们这个破碎的家完整起来,冷清清的家又开始热闹。我像往常一样上学,从家里带吃的,只不过我吃的每样都是妈妈亲手做的,而不是我自己做的,我有一种满足感,说不出的满足感。

  妈妈给我腌咸菜,蒸菜卷咸馒头(里面撒上棉籽油熟的大葱),还有大包子,反正我能从家里带妈妈做的各种各样的吃的,带的基本吃到学校放假回家。学校还是用粮票买饭买菜,我还是先去把小麦卖到邻村收粮食的一家店,把卖麦子的钱到学校的食堂司务处兑换成粮票。

  那天,爸爸妈妈去地里浇地,妹妹去她同学家,家里只剩我一人。我又急需拿钱换粮票,只好一个人推着破旧的那辆老自行车驮着半大袋麦子去粮食交易所,这次我驮到初中学校附近的一家粮食交易所,之前我打听过价格,初中学校附近收的麦子价格高些,也没高多少,仅仅高出三分,那我也愿意去学校附近的粮食交易所卖麦子。

  我手推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式单杠自行车,这辆自行车已经被废弃了,如果迫不得已,我也不会用它,毕竟我不喜欢它,而且看到自行车我就想起那辆因我被丢的新买的女式自行车,一想起那辆自行车我就愧疚自责,更多的是难过,如果不是我,那辆自行车也不会被人偷走。我推着那辆大自行车走到学校附近,心想千万不要被同学看到,那时候,我已经开始有虚荣心,只是我没意识到这就是虚荣心。

  我正要推到一个上坡,自行车的链子已经生疏的发黄,一看就知道好久不用。我吃力的推了一路,没想到最后被一个上坡打败了。我怎么推也推不上去,可我又不肯放弃,试了一次又一次,过往的学生一批又一批,我心中不停祈祷千万别被熟人碰到,那样丢死人了。

  我感到自行车好像轻了许多,回头一看是林凯,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人和自行车停在那里,林凯说我来吧。他说完就走到我旁边,不等我同意就从我手里接过自行车车把往前推,看上去毫不费力。直到林凯走一段距离,我才反应过来,急忙跑着跟上去。我说让我来吧,你赶紧回学校。林凯说李丹宁,你现在调换座位坐到前面,就不认我这个同学了,就不认我这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了。林凯的语气听上去很生气。我急忙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凯说那你还废话,什么时候你也磨磨唧唧了,像个小娘们。我被林凯说的扑哧一声笑了,林凯也回头笑了说,我说的不对吗。我说我才不是,你才像个娘们。林凯说到底咱两谁像小娘们,我可不像你那么磨磨唧唧。我被林凯说的无话可说。

  林凯帮我扛麦子,又帮我把麦子卖了,最后说李丹宁,你总不能还让我帮你数钱吧,要是数钱这钱可就不是你的了。当林凯拿着一小沓五颜六色的票子伸在我面前,那一刻我似曾相识,好像我经历似的,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有过同样的感觉,反正我会时不时的有这种感受。林凯看着我发呆的神情,把票子放到我手心里,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我傻傻地说去哪儿,林凯说请客啊。我更加懵了说谁请客,干什么请客。林凯说当然是你请客了,当你劳力,难道你的一口水喝不上,一块雪糕也吃不上。我赶紧把钱塞到书包的内袋里说没钱。

  林凯说抠的你,一点也没变。我说你要是没钱买笔,我一定毫不犹豫的买一支送你,吃的免谈。那个负责收粮食的人笑了说,你们兄妹两还挺搞笑,卖了粮食钱,只有妹妹有哥哥没有,你也得分给你哥哥一份,是不是。林凯冲我狡黠一笑,搂过我的肩膀笑着说,大叔你说的对,我妹不仅对我抠,对她自己也抠,可抠可抠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那个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个子精瘦,笑吟吟地说,我看你妹妹将来是个福气的人,是一个过日子的好手,肯定日子越过越兴旺,越过越发达,谁娶了她肯定旺夫旺家,一旺旺三代。我被那个人说的脸红耳热,恨不得变成老鼠钻到地洞。林凯笑着说,我看也是,谁娶了我妹准能兴旺发达,人丁兴旺,家和万事兴。

  我不敢再听下去,急忙跑出去了,这都是说的哪儿跟哪儿。林凯追了出来,我推着自行车就要往家走。林凯站在我自行车面前说,我送你吧。我不敢看他说不用了,我自己的家我认路。林凯笑了说,废话,你自己家你当然认路,我是说你一个人回家不孤单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说习惯了。说着,我就拐了下车把从林凯旁边走了过去。我以为林凯不会跟来,谁知道他跟了上来,边走边说,你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你身上有那么一大笔钱身边怎么也得有个保镖,万一遇到个劫财的,也能帮你。我说闭嘴,少胡说。

  林凯急忙笑着赔不是说,看我这嘴胡说八道,呸!林凯这样说,我也不好再说别的。他跟在我自行车后面,好像担心后座突然掉下来什么东西,好像守护那半大袋的麦子。

  五月中旬,整个世界俨然夏天的感觉,到处都是热的,热的人满头大汗,热的只想脱掉衣服,恨不能把能脱的衣服全脱了。花草树木该长的都长了,该开的也开了。一对白色蝴蝶双宿双飞,起起落落,看上去特别欢快。林凯说你听过梁祝的故事吧,我轻轻地说听过。林凯说你喜欢听梁祝吗,梁祝的小提琴曲子,特别好听。虽然我听过梁祝的故事,但那时我还没有听过梁祝的小提琴曲,还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扣人心弦的曲子。我摇了摇头,林凯不知何时走到我身旁,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青草,那草也叫不出名字,看起去翠绿翠绿的,林凯左手不停的在手里摇晃,还好那是根草,还好那根草不会讲话不会哭泣,要不然肯定会被甩晕过去,会被甩的鬼哭狼嚎。

  林凯问你没听过,我说不行吗。林凯笑了说你想不想听,我说想听也听不到,说了和白说一样。林凯说你要是想听,我就能让你听到。我说吹牛不上税。林凯拍着胸脯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敢以我高尚的人格保证。我被林凯的信誓旦旦逗笑了,不以为然地说你有什么高尚的人格。林凯听出我嘲笑的意味说,真是白瞎我忙前忙后的帮你了。我说开玩笑的,你能让我听梁祝的这首曲子。林凯说包我身上。我感觉特别愉快,说不出的愉快。

  林凯不知道从哪儿薅的小草儿,突然伸到我面前吓我一大跳,像是见了老鼠和蛇,吓的花容失色。林凯笑着说看你胆小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胆小如鼠的女孩儿,说完嘴一撇,看上去嗤之以鼻,我被他的神情逗笑了。他转过脸伸到我面前说送给你。我说不要,丑死了。林凯说小草多好啊,小草生命力旺盛,更符合你的特点。我一听林凯把我比喻成小草,立马生气说,以后你少和我说话。林凯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问,生气了。

  我确实生气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反正一听林凯把我比喻成小草我很生气。林凯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说,这个送给你。我一看是叫不出名儿的小花儿,花朵虽小,但很好看,紫色的白色的红色的,林凯握在手心里,正好握成一束花儿,说不出的好看。我停下来不敢相信地问送给我。林凯四处看了看说,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我顿时觉得林凯手中的花儿神圣起来,伟岸起来,意义非凡起来。

  我示意我手中扶着自行车,无法接受他的花儿。林凯从我手里接过去车把,把花儿递给我,说你不要我就扔了。说着就要往外扔,我双手在衣服上还没来得及擦,急忙抢过来,爱惜地看着手中的花儿,眼含热泪。林凯问好看吧。我看着花儿点了点头,林凯说等我以后挣大钱给你买芍药,牡丹,玫瑰,你快想想还想要什么花儿。我想了想说,荷花,我想要荷花,粉红色的荷花,最好是大花苞,那样我就可以看它花开花落,看它好久好久。林凯笑着说真贪心,除了荷花还喜欢什么花儿。我仔细想了想说,菊花,将来我要种一园子的菊花,满园都是菊花。

  林凯说为什么,我说我爷爷喜欢菊花。林凯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林凯说是白色还是黄色的,菊花有好多种颜色。我说不知道,我没听爷爷说过,也没问过爷爷,不过我知道他喜欢菊花,也许他不分颜色,只要是菊花就行。林凯淡淡说了一个哦。

  走到最后一个拐弯处,再往前走就是邻村。我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我妈回家了,五一那天回来的。林凯说是吗,真为你高兴,这下你们一家人团圆了。林凯停下来侧过身看向我,冲我一笑,李丹宁,以后不许你再愁眉苦脸的,以后要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再也不会有不开心的事了。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只有我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笑出来的真正原因。

  林凯问我坐在那里适应吗,我没有对他说实话,只是轻轻点点头说还好,就是距离老师特别近,听老师讲课特别清楚,黑板也看的特别清晰,其他也没什么。林凯说还有吧,你同桌和你一样学习很好,这下你为你的同桌骄傲吧。我苦笑道,他不值得我为他骄傲。林凯显然愣一下,困惑的看向我。我说我和他只是同桌,并没有什么。林凯说我和你也是同桌,那又怎么了。我说不一样,你和他不一样,他不能和你比。我本想继续说下去,急忙收住了,像是悬崖勒马,要不然再前进一步就会跌入万丈深渊。林凯问哪儿不能比,为什么不能比。我说反正他没法和你比,他又不是你,要是你学习好,我就会为你骄傲,为你开心。林凯问真的吗,我紧紧的握住林凯送给我的花儿,说那还用说。

  我两就不再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林凯猜透什么,还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总之觉得自己最后不该说出那一句话,那句话仔细品味会让人听出别的意思,而且越咀嚼越能发现其中的奥秘。我真担心林凯根据这句话继续猜下去,只好打破沉默,打断林凯沉思下去的思路说,今天真亏了你,谢谢你,帮我一个大忙。林凯笑了说下次有这种事,你还叫我,反正我有的是力气,比你们女生有力气。

  我原以为可以通过这个和林凯保持联系,可以让我们的关系更近一步,虽然我从没想过让林凯再次为我搬麦子卖麦子,但这是我们唯一接触的理由。千算万算也没老天爷会算,没多久,学校就开始取消使用粮票,食堂直接使用人民币。

  林凯把我送到村口,在村口一直等我从家出来,我收拾好,背着书包跑出家门,跑到林凯等我的村口,当我远远的看到林凯站在那里等我,向我挥手示意,我跑的更快了,好像朝着美好奔跑,朝着我懵懂青涩的青春迈进。

  一生只有一次青春,一生只有一次刻骨铭心的懵懂,而在这样青涩的年纪,我有幸遇到,同时也是我的不幸,让我很难忘记一个人,让我很难重新爱上一个人,让我很难很难重新开始新的恋情,甚至很难很难接受一个人。对我而言,我真的感谢在我最无助的青春里出现这样一个温暖过我的人,真心待我的人,我再也没有遇到过第二个这样的人,以后也不会遇到了,虽然我抱着乐观积极的心态等待和寻找,我知道一生只有这样的一个人值得我爱,值得我等待,值得我等待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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