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自传(下)

  上文说到收割基本结束了，我以为忙完了，原来农忙也不算忙嘛

    收割季结束之后，雨也停了，晚上八点多，把水稻种子一袋一袋装车，一袋97斤左右，一亩地播种35~40斤，车上装满之后我有些脱力的坐在种子上，拿了瓶水边喝边抬头看车上万多斤水稻种，汗水在眼皮上滴落的时候，回想起了车上都是我父亲一袋一袋抱过去码起来的，我只负责把水稻推倒拖到传送带上而已……

凌晨四点的太阳

      凌晨三点，我父亲叫醒我，他开着货车，我开着面包车跟在后面，到地里还有一台耙地的机器和三个人，这时候表哥开着装满化肥的车从后面驶来，他们边走边卸，每隔十多米就放下二三袋化肥，卸完回去路过我吃惊的看着我，你也来干活的嘛？改天来我们家喝点！嚯，不管是村里人还是亲戚都觉得我不适合干农活么？

      一切准备完毕，俩人抬着肥料倒入五菱车(耙地的机器)，我和父亲把水稻种子也抬过去倒进机器里，真是干净，多一根水稻杆都没有，干了一会，俩个帮忙的人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父亲让我找个地方歇着，我开车到村里租的房子打开风扇躺下就睡了，总是舍不得让我干活，父亲的爱总是体现在生活琐事之中，从来不用言语表达。即便后面一个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一度觉得父爱如山，高不可攀。

      忙活两三天，我一点忙没帮上，却还是感觉累的不行，第四天开始种黄豆，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要种黄豆，低头弯腰的点豆子，一会就腰酸背痛，我母亲跟我说种下去几十块的黄豆，将来收获几千块，你以为钱那么好赚？我愣了一下，从我辍学开始，家里对我有求必应，他们一直觉得亏欠我什么，而我似乎也在享受这些莫须有的亏欠，我低头种着黄豆，然后说那带我弟弟干嘛？他能干啥？我母亲教育理念就是上不好学将来就干这些，看你们好不好好学习，对于我和我弟弟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我就反驳我母亲这样教育可能会有反效果，我弟弟也附和着我，其实长这么大，自从辍学两年后我已经很少反驳父母了，因为以前家里收毛豆让我下去帮忙摘，那时候年少轻狂，觉得丢人，于是跟我母亲吵了一架，在外人眼里，我是村里唯一一个没有逆反心理的孩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吼她说够了，我不摘，我觉得丢人。后来我父亲回来之后到我房间敲敲门，我心里怕极了，因为这种事情我会挨揍，但是父亲坐下来，跟我说和你母亲吵架了？我轻声的恩了一句，我父亲接着说你母亲哭了，你去道个歉吧。可是到最后我都没有去道歉，改变的就是我再也没有反驳过她，她说什么我都照做。今天我第二次反驳了她，我母亲可能意识到也许是自己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所以我才辍学了，她没有再说话，一个人默默的点着黄豆，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管说什么显得特别苍白，我也低着头继续点黄豆，母亲觉得她多点一些，我可以轻松一些，我觉得我多做一些，她和弟弟会少做一些。

      由于没有打封闭药，地里杂草横行，我和父亲两人带着半面包车农药，又请了三个人，两台拖拉机，其实我一直问为什么不用无人机打药，便宜还省事，直到看到路边的树和黄豆被除草药打死掉了，别人赔偿了8000元我才意识到。几百亩地打完我又是没出什么力，回到家中洗完澡，我父亲告诉我明天家里也要打，家里大概有三四十亩地，我背着药桶和我母亲站在路上，她在教我怎么兑水，我告诉她我可以打，我和她一起快一些，我母亲直接拒绝了，告诉我说她也控制不好量，于是我看着她打完了几十亩地……

      这不是上天保佑，这都是父母对我的关心，农忙就是一环扣一环，到了施肥阶段，我父亲让我和他一起去，我抱着桶感觉走路都费劲，想起小时候和我一般大的父亲背着笆斗一个人在地里施肥，我觉得古代所谓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也不过如此吧，能举千斤鼎怕也是真的，即便现代人大多数都不相信，可事实证明我在一样的年纪身体素质确实不如父亲，我抱着施肥桶和我父亲走下去，他走的那么平稳，步伐也很稳健，我却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到头，腰也酸的直不起来，这时我母亲来了，她说让她来，给我做个示范，我母亲个子不高，我父亲从没有让她帮忙施肥，只有打药也是我母亲自己要求一起的，坐在路上看着母亲不高的个子在地里虽然没有父亲那么轻松，可是也比我强百十倍，当母亲上来装肥料的时候，我说我可以让我来吧，于是我和父亲两人把这边撒完之后父亲自己又撒了几亩，最后剩的我和他一起忙完，爬上来的时候，我父亲看着我笑道，这才哪到哪。从他的语气中我听出了他不想我走这条路，他想让我做轻松的工作。

      施完肥，地里还是有草，我父亲让我第二天带着药来打一下，这时候我母亲因为抑郁症复发，又开始吃起了抗抑郁药，她总是问我没有她我和弟弟能不能过下去，也总是说怕自己毁了这个家。我打断她说药物治疗一方面，精神抗压一方面，如果你不在了，我就不结婚了，你不在了，我们家也没了。我背着药桶站在堰上看着哪里有草，我母亲骑着车在路上问我会不会打，她精神不太好，老是犯困。我说我会，你快点回去养养精神，别乱想。我兑好药，背在身上打开开关，提着杆子按照父亲说的那样喷洒在杂草上，打完了五桶水，我站在地边上，直了直酸软的腰，一阵成就感涌了上来……

      马上又要打除虫药，舅舅家接了太多地，没人帮忙，我父亲带着我过去帮忙用无人机打药，结果可想而知，我又是打酱油的一天，忙了一天到我们家了，我早上接到电话让我过去，父亲指着当初打除草药漏的地方让我下午太阳下山带着药来打一下，下午我背着药桶提着两瓶药，兑好水之后，数着沟，背着桶下地，像个探索未知世界的探索者一样在稻田中横行，一路到头，我站在地头，看着自己的成果，擦了擦脸上的汗，呼吸夹杂着类似于氰氟草脂的灼热空气，写下了这一行。

      谁都怕吃苦受累，爷爷只给父亲留下了一间破旧的房子，父亲在三十多岁的年纪盖起二层楼房，可我在这年纪连人生基础都没有打好，买房的压力全堆积在父亲一个人身上，嘴上说着体谅父母，不及干一点活来的实在，现在别人问我父亲怎么舍得让我干农活，我在边上笑着说指望一个人干想把人累死么。所谓的自尊心，年少轻狂已经放下了，今天我和父亲商量着去苏州，我父亲说疫情有点严重。可是我听说又要施肥了，所有的行程安排都先搁置一下吧，我不想父亲一个人再挑起担子了，希望母亲早日康复，你会明白的吧……

      母亲一直说我父亲做的最好了，白手起家，为了我又多承包了几百亩地，一切都是为了我和我弟弟，如果像我爷爷那样，我父亲不会这么累，不知何时起，身在外地的我打开视频，看着头发斑白的父亲晒的黝黑的脸庞，我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我已经太久没有回过家了，这次回来，我希望能和家里人一起奋斗，总有一天，我也能像父亲一样独当一面吧……

        抽完最后一只烟，写下最后一段，我们都被保护的太好了，所以遇到一点事情就感觉承受不了，有多伤心，多难过，可曾回头看过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