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香消云陨,府衙中机关算尽
康熙三年,山东德州的运河码头依旧热闹非凡。汩汩的运河水轻轻地摇晃着船只,一个年轻人坐在岸边抱着一具湿淋淋的女尸放声痛哭。
“从彤啊,你随我一路到北京赶考,怎么在此地就落水而亡了啊。”青年男子哭得伤心欲绝,围观的百姓也有不少抹眼泪的。
看样子是个落水而亡的少奶奶,真是红颜薄命。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在这运河上每年淹死的人也有不少,但是码头上淹死的倒是少见。
年轻人身旁站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丫鬟打扮,低着头啜泣。也有人劝那年轻人节哀,这么哭可是要哭坏身子的。
正说着,人群不由自主地分开两边。三个捕快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进来,为首的一个四十多岁。码头上的人都认识,这是德州府的捕头谢步东。
“什么人在此喧哗?当大清律是摆设吗?”谢步东声色俱厉地说道。
谢步东倒也不是不近人情,这只是做捕快的规矩。不管遇到什么人,上来先扣帽子不让事主将事情闹大。
这招今天似乎不太管用,那年轻人依旧痛哭不止。倒是旁边的书童赶忙擦了擦眼泪,上来行礼说道:“大人不要动怒,我家少奶奶昨晚跌落河中,不幸身亡。少爷悲痛欲绝,我这就叫他过来见礼。”
说完又是一礼,赶忙回头扶起少爷说道:“少爷,少爷。有官府的大人前来问话,你少痛吧。”
地上的坐着的年轻人才反应过来,赶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冲着谢步东深施一礼说道:“晚生密州徐良,伤心过度,失礼了。”
谢步东听见徐良这个名字,不禁沉吟了一下说道:“敢问阁下可是徐唐臣?”
徐良拱手道:“正是在下。”
本来安静的周围又响起议论的声音。
徐唐臣就是他啊?
徐唐臣你都不知道?少年得志,去年复试第三名。
哎呀,可惜了。怎么会出这么个事。
谢步东凑近徐良说道:“还请先生到县衙一坐,此处人多嘴杂。”不待徐良反应,挥了一下手,身后的两名捕快过来拿黑布将地上的女尸一裹抬着便往县衙走去。
谢步东头前带路,徐良和丫鬟跟在后面。周围的赞叹之声和惋惜之言不绝于耳。
县衙离码头不远,几人很快就到了。徐良在耳房等候县太爷梅知义召见,从彤的尸身已经被送往义庄了。
一盏茶的功夫,谢步东进到耳房说道:“徐先生请了,梅大人在二堂相候。”
清朝时县衙分大堂和二堂。一般案子都在大堂进行,允许百姓旁听。一来显示公平之意,二来对百姓也有教育作用。不能声张的案子或者像徐良这样身份特殊的都在二堂进行,给他们稍存体面。
进到二堂,梅知义在当中就坐。徐良上前两步一拱到地:“晚生徐良,参见老大人。”
梅知义点点头,抬手说道:“罢了,唐臣啊,咱们是见过面的。你这是进京赶考吗?何故在码头痛哭?”
徐良垂手答道:“回老大人的话,晚生正是进京赶考。在码头痛哭只因为贱内昨夜不慎跌入河中与我阴阳两隔,不能相见了。”说着一边啜泣,一边将事情始末讲出来。
徐良今年进京赶考,新婚妻子从彤非要一起进北京见见世面。少年夫妻原本恩爱,徐良无奈之下也只能答应她。带了一个丫鬟伺候从彤,三人从密州上船一路游玩到德州。
晚上船停在码头之上,从彤说自己胸闷要出去透透气。徐良在船舱中睡得迷迷糊糊也没察觉从彤是何时出去的。一直到今天早上,船家将从彤的尸体从河中捞出,徐良这才知道从彤的死讯。
梅知义又问道:“船家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徐良回答道:“船家是常年在运河上跑船的顺升达。”
梅知义挥手让徐良坐下说道:“事到如今,唐臣你也要节哀。往后你有何想法?”
徐良抹了抹眼泪说道:“晚生悲痛失状,还望老大人见谅。如今想把贱内送回家中安葬,只是赶考路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梅知义又说道:“这样吧,尊夫人先由本府派人照应,你上京赶考吧。回来时再做安排。”徐良千恩万谢地出了衙门。
梅知义和谢步东俩人在二堂内说起了悄悄话。
谢步东说道:“大人,尸身颈处有淤青,应该是被人扼住脖子导致。丫鬟说昨夜二人有过争吵,后来便不闻其声了。”
梅知义呡了一口茶说道:“如此看来,徐良杀妻嫌疑很大?”
谢步东说道:“顺升达跑船有近二十年,不会有问题。倒是这徐良,这么放他走我怕日后……。”
梅知义嘴角上扬,冷笑一声说道:“徐良如果高中,从彤就是淹死的。如果落榜就是被杀的。你我二人的前程都在他的身上。”
谢步东诧异地说道:“请大人指教。”
梅知义继续说道:“如今明相比索相吃香些,今年又是主试,索相难免有些落寞。如果徐良能高中,他有这些把柄在索相手里,呵呵呵呵。”
谢步东大拇指一挑,满脸的佩服。
梅知义又说道:“不过此人狂傲不逊,每每与上官交谈都是直视其面。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徐良此人当为解元。”
座船里心狠手辣,鬼市中丧尽天良
徐良步伐快得有些异样,小丫鬟跟在他身后有些吃力。
从彤是他杀的,因为她知道了徐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徐良小时候得了一种怪病,听力全无。这么多年他只能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内,不过失聪也给了他一个好处那就是能看懂唇语,这也是他为什么每次说话时都要看人脸的原因。
和从彤成亲一年,他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是如何暴露出来的。只记得那晚上他喝了点酒,从彤在他身后拍他问道:“喊了你这么多声,你听不见吗?”
徐良也只能尴尬地回答道:“我看书太入迷了,没有听见娘子的声音。”
从彤又问他:“你觉得我的声音好听吗?”徐良立刻回答道:“好听,好听。娘子的声音是天籁之声。”
没想到从彤板起脸来,凑到徐良跟前说道:“原来你是真的听不见声音。”
徐良慌了,摆着手连声说没有。他怎么能承认呢,十年寒窗他马上就要出人头地了。如果这时被人知道,他的功名就全完了。朝廷不会让一个聋人登堂入室,执掌军机。此刻从彤的笑脸仿佛妖魔一样,在他看来从彤一直在说“我要告发你,我要告发你,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聋子。”
徐良双手掐住从彤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上。他狠狠地说着:“你要告发我?你要告发我?我给自己取字唐臣,就是要像凌烟阁里的名臣一样。你休想,你休想。”
从彤的双手掐住徐良的双手,这种疼痛更让徐良丧失理智。他用尽全身力气压在从彤身上不让她挣扎。滚烫的热泪从脸上滑落,滴在了从彤的脸上慢慢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