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母亲

      十月怀胎五味酸，一朝分娩半生还。这是生命从酝酿到呱呱坠地的一个小过程，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即便她多么不舍，她也会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浓妆艳抹，抛弃了12公分的恨天高，远离了各种平时死了都要吃的美食，冒着发福长肉之痛，变形走样之苦，拼了命的补充胎儿所需的各种营养。她还必须克制住所有放纵了十几年的不利于孕胎的各种生活习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女！

      原本以为满10月之日，腹中胎儿瓜熟蒂落之时，一切就像刑满出狱的犯人一样，重见天日。可现实里面的天真往往渺小得宛如沧海一粟，或者是炎炎夏日里的沙漠中的一滴水，刚一落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女人们从监狱中走出，又一脚迈进了无休无止的人间地狱。那些怀了孕的女人，就像被如来佛的五指山压了500年的孙悟空，本以为从五指山下钻出来之后便能逍遥自在，可才出了五指山，却戴上了紧箍咒。

      “我当妈了？！……”也就自然而然地跟“苦日子没完没了没尽头”画上了绝对平行的等号。如影随形，至死不渝。

      从此，女人从女王变成女仆，从神坛走向尿不湿。被没收了化妆品，被藏起了丝袜低腰，被剥削掉了浪漫时光，很多年后，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红唇烈焰，曼妙身姿都只能是烙印在艺术照上的画面了。

      产后的一年内，才知道夜是残缺的，睡觉时奢侈的，支离破碎的哭声把觉搅得同样支离破碎，然后是支离破碎的觉把夜切得同样支离破碎，而后，以孩子为震源，旁边的一切都跟着支离破碎。此后的日子，几个女人聊天，整个三维世界里，八度空间中，孩子是唯一永恒不变的，且保质期最长的话题。比如孩子几个月长多高多重牙齿长了几颗，吃的什么奶粉，用的什么尿不湿……慢慢的，从幼儿园小班到大学毕业工作恋爱买房买车结婚生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聊不了的。

      她就是家里的那个话痨，有时一句话可以重复好几天，有时好几天都没一句话是重复的。吃喝住行德智体，柴米油盐酱醋茶，总能分36章72回跟你说到空气起茧她还觉得意犹未尽。她给你吃她想吃又舍不得吃的，给你穿她觉得贵却又偏要买的。比如说，她为了省一块钱公车费而走了两站路，却为了让你不用多走一站路而帮你打的…

      为了一声“妈妈”，她承受着年轻时不能承受之重，为了一声“妈妈”，心甘情愿流尽躯体里最后一滴血，也心甘情愿呼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为了一声“妈妈”，她还可能受尽世间的人情冷暖，凌辱和嘲讽。

      鱼头和鱼身的故事经常在家里上演，孟母三迁的故事在隔壁邻居家上演，可一年到头都没能好好陪陪家里父母亲的事，几乎左邻右舍同时上演。我们也会为下一代而奔波，却从不肯为了上一代而停下脚步。

      母亲啊，孩子造就了她的无数个不眠之夜，染白了她乌黑发亮的秀发，还在她脸上刻下了密密麻麻的皱纹，慢慢的，压弯了她的腰，撬掉了她的牙，增加了她的思念，叠加了她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