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平安夜(上)(小说)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系巧合)

        霰雪从早上开始下个不停,天地之间一片粉堆玉砌,密集的雪粒扑面而来麻酥酥的。眼前的景致倒不像谢道韫形容的“柳絮因风起”,而活脱脱恰似“漫天撒盐”。今晚是平安夜,我跟姜春晓在北门外的商城溜达了一圈,沿街的许多店铺橱窗都装饰了驯鹿、圣诞树、银铃等图案的窗花,为招揽顾客不遗余力。我买了巧克力布丁和桔子,姜春晓拎着雪饼,准备晚上在宿舍里聚餐。

        踩着冷涩的雪毯,我俩一路攀谈,聊着那些陈年往事,在邮局门口看到一个拉胡琴的艺人,面前放着一只瓷碗,他身后还藏着个幼小的儿童,手里玩着一张亮晶晶的糖纸,脸蛋冻得红通通的。姜春晓在瓷碗里放了些零钱,我拿了几个桔子和布丁给小孩。或许因为平安夜的缘故,许多路人都慷慨解囊,他们今天倒是收获颇丰,然而若不为生活所迫,谁又会在这大风雪中乞讨。

        回到宿舍,高华和庞瑞云正在上铺布置拉花,四张拼在一起的书桌铺上了碎花桌布,显得焕然一新。塑料盘里盛着蜂蜜蛋糕和茶蛋、烤肠,旁边还有两瓶香槟酒和一盒彩色蜡烛,李林独自坐在炕沿上出神。“老婆,你总算回来啦!”她一看见我就迎上来。“才出去这么一小会儿你就想我啦?”我放下东西准备跟她开两句玩笑。“人家有事跟你商量!”“什么事?”“刚才推理社来电话了,让我们去一趟。”“今天不是才周四吗?去推理社干什么?”我心下奇怪。

        “盼盼也就罢了,你们俩现在也整天往外跑。”高华抱怨着,“李林下午啥也没干,卫生都是我跟瑞云打扫的,你们是不是晚上也出去约会?”“看你说的,东西都买好了,凑份子还有我的呢!”外面大风大雪,我只想在窝里猫着。“那不去了?”李林犹豫着,“电话那边催呢,好像出了什么急事。”“电话是谁打来的?”“程志伟。”……

        我思忖了几分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那还是去看看吧!”我把外套重新穿好,决定同李林出去。“你们还回来吃饭吗?”春晓追到门口。“当然了,一会儿就回来!”

        上周活动吴永浩的情绪不大对劲,他别是又去调查啥案子了吧?从宿舍楼出来,强劲的北风一吹,我心底的不安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虽然认识没多久,我还是不希望他惹上什么麻烦……

        推开321教室的门,里面的场景让人颇感意外。原来程志伟的位子上坐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他脸色憔悴,神情沮丧,凌乱的鬓发间依稀可见几许学者气质。薛媛在一边端茶递水殷勤招待。陌生人右手边是程志伟,中间隔了一个空位,依次坐着徐雅秋、宋爽和张明亮。左边第一个是吴永浩,接下来坐着云海和郭涛。除庄妍、王健和久未露面的侯俊,推理社的人全来了。

        郭涛起身招呼李林坐到他旁边,留给我的只剩靠墙一排最末的座位,斜对着张明亮。张明亮今天打扮得实在辣眼睛,肩上披了一条厚实的五彩织锦围巾,光彩照人的窄袖艳绿丝绒上衣,贴着头皮排满棕色发卷,不知道是自己鼓捣的还是到外面理发店烫的。这么一身出格的装束居然大喇喇来了,估计路上回头率很高。

        我们坐好后程志伟发表了开场白:“今天紧急把各位召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情:庄妍同学从周一开始就没来学校,到今天为止四天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鉴于我们是推理社,所以庄教授来这里拜托大家帮忙提供一些他女儿的线索……”

        庄妍失踪了!我和李林面面相觑。“宋爽,先说说你们到女生宿舍调查的结果吧!”程志伟示意。“庄妍是上周天下午离开宿舍的。”宋爽推了推眼镜,“她舍友说上午她收到一张明信片,下午便决定回趟家,如果周一回不来,让给她请一天假。”“明信片是谁寄来的?知道大概内容吗?”云海问。“这个不知道,因为涉及个人隐私,其她人都没有看过。”“对了,她上铺说那张明信片挺特别的,上面有个心型图案。”徐雅秋补充道。“这种样式的明信片很多呀!”“总之说是感觉不一般。”“然后呢?”“周一、周二她都没回宿舍,周三中午舍友觉得不对劲,就找管理员给她家里打了电话。”

        “庄老师,周天下午庄妍回过家?”程志伟望向庄教授。“小妍…她确实回来一趟。”“回去做什么?”“她找我……说她需要五千块钱。”庄教授吞吞吐吐地说。“不愧是庄妍哪!开口就是五千!”张明亮赞道。“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您给她了?”“这个…我不知道,我手头只有三千元现金,又去银行取了两千给她。”“她回家的时候心情好吗?有没有跟您说什么?”“她…只是要钱……吃过晚饭后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在书房看论文。”“第二天呢?”“第二天我以为她回学校了。”

        “叔,庄妍有没有男朋友?”张明亮自是一鸣惊人,这个称呼叫得倒是满亲切。“不知道。”“她要那么多钱你不问问吗?”“我以为她要买笔记本。”庄教授嗫嚅着。“周三您接到电话之后呢?”程志伟追问。“我…我吃了一惊,给我哥和妹妹分别打了电话。他们都说没见着小妍。后来我又去找她大舅……”

        “李主任那边我了解过。”程志伟接过话头,“庄妍也没去他家,他随后又联系了庄妍的大姨,确认庄妍没有回老家。”“那他们孩子呢?表兄弟、堂姊妹那边。”云海提醒道。“这个肯定都问过了。所以李主任当晚去了庄老师家,检查了庄妍的房间,只找到一本高中毕业纪念册。”“我们一上午都在给她的高中同学打电话。”薛媛拿出通讯簿,“联系到十几个人,都说没见过她。”

        “叔?阿姨怎么看这事?”张明亮问了一个我和李林都想知道的问题。“她半月前出差了,小妍的事她今天才知道。”“周三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我怕她骂我。”庄教授倒是诚实。“阿姨现在知道了,她觉着庄妍会去哪儿?”“她…今晚坐夜车回来,她说要找我算账。”这个回答让众人一时语塞。

        “叔,您学过跆拳道吗?”张明亮真是奇思妙想。“约瑟,找抽么?”宋爽一巴掌打掉了张明亮搁在膝上的宽檐呢帽,帽子在地上转了两圈撞到李林椅子边,李林斜踢了一脚,帽子便滚到了墙角,插在上面的羽毛撒了一地。

        “庄老师,庄妍上一次回家是哪天?”云海从另一个角度提问,“她跟师母说过什么?有没有反常的事情?”“那是上上个周末,她妈出差的前一天……”庄教授回忆着,“她们娘俩出去逛到傍晚才回来,说了什么我不清楚,小妍找我一般就是要钱,从不跟我多话。”太过分了!我突然觉得庄教授挺可怜。

        “大海,你的问题问完了?”“嗯。”“上周五晚上谁坐在庄妍旁边?”程志伟继续主导。“我,还有云海。”薛媛回答。“有没有注意到她跟往常不一样?”“她好像挺平静的。”我认为这个问题意义不大,庄妍总是一副吃了“冷香丸”的样子,很难看到她内心的波澜。“跟大郭争论时也没有?”“程志伟你什么意思?”郭涛急了,“我们不过讨论稿子,难道我两句话就能把她戳跑了?稿子又不是她写的。”“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尤其跟女士说话的时候,讨论又不是吵架。”郭涛那脾气,放在往日大约要拍案而起了,看他被社长怼我有点幸灾乐祸。“问题应该还是出在那张明信片上。”云海把聚焦点拉了回来,“困局在于我们查不到是谁寄的。”

        “庄老师,庄妍是什么时候回到你们身边的?”一直凝神谛听的吴永终于介入了。“……初中毕业那年,她妈托关系把她转到了附属中学。”“此前她一直住在外婆家?”“对,跟她大姨一家同住。”亲子分离那么多年,也难怪庄妍跟父母关系冷淡,我对她父亲的同情瞬间消失了,此前对她的看法也发生了转变。

        “除大姨一家,她在老家有没有要好的同学、朋友?”“这个…我不知道。”“她常回去探望外公外婆吗?”“节假日一起回去,其余时间我不知道,我岳父前年去世了……”“李老师那边有什么线索?”吴永浩转向程志伟。“李主任说她大姨一直在联系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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