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军人舅舅

      我的舅舅关文耀,是职业军人,生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下属的某单位上校副师职副站长。     

      舅舅高中毕业于1957年,是黑河中学高4级二班团支部书记,中共党员。他的班主任是黑龙江省特级教师赵秉衡老师,入党介绍人是张振标老师。生活中有些事很讲缘分。舅舅1972年回黑河探亲,专门到爱辉县二站公社三站生产大队探望我母亲,第二天我陪舅舅一起回黑河,坐在拉大木头的汽车上,舅舅和我唠了一路嗑。他问我:“知不知道我的入党介绍人张振标老师现在在哪?”我噗哧一下笑出了声,我敢紧回答舅舅说:“他现在就在咱们刚才路过的二站公社中学当革委会主任呢。”舅舅笑着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呀。”我曾在姥爷家看过舅舅的中学成绩表,除了俄语3分外,其余科科成绩都是5分,尤其是姥爷保存的一大卷子的作文净被老师划红圈。舅舅说起话来净是词,让我好生羡慕。

        舅舅大学念的是工科,当年报考的大学不是东北工学院(现东北大学)。姥爷说,在曹集屯家里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时间里,舅舅整天拿只猎枪到田间地头打野鸡野鸭子。终于有一天当乡邮员的姥爷给舅舅拿回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被东北工学院无线电专业(绝密性)录取了,舅舅感到很意外,但作为在组织的人他坚决服从。

        舅舅念大学也与众不同,别人念5年,他念了6年。他1957年入学,1963年毕业。因为在念第5年时他被学校确定留校任团委书记,可一个假期结束,形势突变,全国各行各业开始整顿,大学也开始整顿压缩,原准备扩大规模的学校都停顿下来,这样原准备留校当团委书记的舅舅和原准备留校当老师的新中国第一代电子计算机大学生的舅妈,又被学校集中起来念了一年。1963年舅舅、舅妈毕业被分配到中国科学院,此时解放军总参谋部到学校要人,作为家庭独子舅舅毫不犹豫地听了招兵负责人的动员,放弃了去中国科学院工作,到了总参下属单位参军,而舅妈则被分配到了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工作。

        舅舅从1963年投身到部队便成了职业军人,他到部队不久就给我们寄来了身着准尉军衔的军装照。当兵两年后舅舅回黑河探亲了,熟悉的人都很谅讶:关文耀当兵两年就有警卫员了?原来舅舅给姥爷写信说回家探亲,姥爷告诉他回来要开边境通行证。此时舅舅的部队已经从北京迁到四川某地,舅舅找单位保卫部门开边境地区通行证,负责此项工作的马守山叔叔和舅舅军衔一样都是少尉,他回答舅舅你不能自己到边境地区,我必须和你一同回去。于是马守山叔叔就和舅舅一起到北京舅舅家,到曹集屯姥爷家,到黑河姨家,到西岗子煤矿我家。

        舅舅和马守山叔叔来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穿佩戴军衔军服的军官,别提当时心情有多兴奋了,我缠着舅舅要看手枪,舅舅从军大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玩具铁手枪给我,顿时我感到很失望,心想一个军人没有枪成什么体统。舅舅和马守山叔叔要走了,临走前马守山叔叔专门买了一本面封带有红旗字样的硬壳笔记本送给母亲,至今我还记得赠言上最后两行字:“表心意敬赠红旗,祝姐姐工作顺利。”落款是:“小弟马守山敬上。辽宁省法库县”,后面什么公社和生产队没记住。舅舅和马守山叔叔从黑河返回部队,到了辽宁省境内,马守山叔叔自己回家探亲去了,舅舅独自回到了北京。

        舅舅从参军到病逝,在我印象中回家探望父母不超过八次,姥爷、姥姥病逝,舅舅都没能守候在床前。作为军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何况舅舅从事的工作有严格的纪律。

        在和舅舅有限的接触中,我是众多外甥、外甥女中和舅舅交谈最多的一个。舅舅询问我在文革中受没受到人欺负,学习受没受到影响。而和舅舅待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是舅舅给我出题做。1974年舅舅在北京总参参加一次时间很长的会议,会议中间因姥姥病重舅舅请假回来了。我也从二站林业中学回到黑河。这期间,舅舅给我出了道小学数学题:三个5,一个1(5、5、5、1),运用小学生学过的四则混合运算的方法让它等于24。我从窗台上拿了张报纸,在空白处认真算了起来,左算右算终于列出丁算术式。舅舅一看乐了:“不错,完全做对了,忘了记时间了,中关村一小的学生用了半个小时做出来的。”接着舅舅又给我出了一道题:“一个人要把家里的牛分给三个儿子,他要给大儿子分牛的总数的二分之一;给二儿子分牛的总数的三分之一,给三儿子分牛的总数的九分之一。问这个人家里总共有多少头牛?三个儿子各分得几头牛?”这次我没有那么幸运了,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也没能把这道题做出来。舅舅不忍心看我费劲,便把答案告诉了我:“这道题要有解,得到邻居借一头牛。大儿子二分之一,是九头牛;二儿子三分之一,是六头牛;三儿子九分之一,是二头牛。加起来共十七头牛,但是你用十七这个数来分就分不出他们应该得的那个数,你借来一头参加分配,正好能分出各自应该得的那个数,分完之后,再把牛还给邻居。”

        当时我好一阵子感慨,数学原来还这么有意思呢!我感觉到自己想问题的思路又多了一条路,什么事情都不是一种解决办法,绕道、借助外力在一定条件下都是切实可行的呀。

        舅舅作为职业军人常年在外,北京的家完全由舅妈一人操持,在舅妈的辛勤培育下,表妹、表弟先后从哈尔滨工业大学和中国邮电大学毕业。舅舅一家四口人3个毕业于“985”大学,一个毕业于“211”大学,是名副其实的由名牌大学毕业生组成的家庭,舅妈劳苦功高。    舅舅是军人结婚很晚,28岁才在北京成家。但过了两年家庭生活舅舅就先后转战四川、无锡20多年。1991年我到桂林参加全国报刊副刊研究会年会,和单位同去广西开会的张振删主任去北京舅舅家作客,只见刚回北京工作不久的舅舅身着军服却没有佩戴军衔,我很是疑惑。舅舅看出我的心思,打开桌子抽屉拿出了一副上校肩章,笑着对我俩说:“因工作需要我上班不能佩戴军衔,休息日可以戴。”事后我心想舅舅这兵当的不能佩枪连军衔都不能戴,唉!

        舅舅单位有着严格管理制度,我和同事张振删曾在舅舅单位招待所住过,是舅舅给我们开的住宿出入证。舅舅是真正的无名战线上的奉献自己全部精力的军人,可称为无名英雄。   

        舅舅离开我已经20多年了,我对他怀念至深,却对他知之甚少。但我知道他从中学生就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大学毕业毅然放弃中国科学院工作而投身甘于寂寞的军营,并为此付出自己的全部。他有愧于妻子儿女,但无愧于忠诚祖国的军人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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