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4-11-独处

尽管文字更像一幅画，领着你东奔西跑，但小说不同于诗歌之处在于不武断，不像照片那样意味着，这个生灵现在是活着的，以后必将死亡，按下快门后一秒钟，瞬间已经消失。小说娓娓道来的是时间长河中蕴含的因果关系，种子如何出芽，芽变叶，叶开花，花结果，琐碎如生活，都是一段心路历程。短篇小说是一小段，中篇一中段，长篇一大段，虽然有头有尾取不尽时间之水，但对于有限人生而言，或许够了，足够了。如此这般颠三倒四的细腻也就适合懒人，消磨时光，可我仍硬着头皮看下去，想在字里行间发现它魅力的根源，有时甚至形式主义地咬文嚼字起来。

“懒”这个字不应该是人品的标签，而表现出某种习得性无助过程。不愿意甚至拖沓做某件某类事情，完全因为那件那类东西不能触动心的激情，或毫无新意而缺乏好奇心与探索欲，再或者不能给它粉饰另一种高大上的意义。我撩起一根枝桠，这样才能看到一簌簌浆果，我开始摘。我开始帮灌木丛挤奶了，好像它是一头山羊。每个人都不想重复别人或自己，可能也不愿模仿偶像，遥远的距离只能产生羡慕，而不是因嫉妒而来的奋斗。同样，勤奋之“勤”似乎包含克服更多自己当下的情不愿，而享受延迟的幸福，它与勤快之“勤”有所不同，是闷爆的气缸。

莱辛没分段接着说，朱莉娅穿着睡衣睡裤，袖子卷到胳膊肘上，显得温和、机敏而好奇。我不太明白最后三个形容词的来历，想看看原文里它是啥模样，“She wore pyjamas, the sleeves rolled up to the elbows. She looked good-natured, shrewd and very inquisitive.”这句话后便分段了，而中文可能为了对话的完整性，将一问一答拼成一段，显得这个场景是一体的。可为什么爱拉与保罗门外告别，甚至在医生家离开的场面，和她进门与朱莉娅对话合并成一段呢，也许排版错误？好奇因为要聊天，机敏是她外向，温和在于宽敞的卧室与大床。

有趣的英语拖着冗长的句子结构，却能突显个性在大背景下的色彩，而汉语零碎的短句，给人的感觉是一笔一笔的水墨画，人的活动只淹没在一花一草间。其实，文字之画，并非路上的风景、书中的场景，而是读者在勾画自己的一处情景，摸索着那句那词那字，走进自我的记忆，和此时的想象中。我们把自己当做画笔和颜料，舒舒服服地填充到字句的空隙处，一个独处自在的地方。我们对词的梦想并不深入词的底蕴，只能在内心的话语里吟诵诗句，确实，我们只是独自阅读的信徒。寻找颜如玉的人竟说“词是躯体，字母是四肢，性器官则总是一个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