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望着幽邃的深空,躺在母亲怀里的孩子轻轻地问到:
“妈妈,这个世界外面是什么呀?”
母亲对这么小的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吃惊,不过她还是从容地回答了。
“是以太,无边无际的以太。我们也依靠它们生活。”
孩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孩子又问到:
“妈妈,我们的世界有多大,有多高啊?”
“很大很大。”
想到这个世界的高度,母亲不禁一冷,想到了那个不断下落的探测器。
那个不断下落了二十年多年仍未触底的探测器,示数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两万多亿单位。
“孩子,妈妈不知道有多深,不过一定非常非常深……”
“非常非常深……”孩子用稚嫩的语气重复着母亲的话。
正文
我为我的祖国感到骄傲,她是历史上第一个统一全部五个大陆的庞大帝国,绵延数亿单位,拥有几万座城市,7亿人口。
而我,生活在这五个大陆的正中心:首都。
先不说首都中心高达一万单位的高楼和每日进出上百万人的数字吧,就是在我家这种偏的不行的郊区,每家每户都有一辆昂贵的飞行车。
只是一点可惜:这个世界窄了点。
宽度是个恒定的值:正正好好五百个单位。
而这个宽度外面,则是可怕的虚空,万一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你就会在坠落的过程饿死。
因此政府在边缘两侧修筑了足足高达两百单位,长上千万单位,用极其坚硬的材质制成的薄壁高墙。
然而每年失踪的人数并不见得减少了多少。
说说我吧。我是一名中心科技大学的学生,这所大学就坐落在市中心,在绵延的高楼群里形成一个“凹”字形。
别因为高度小看了它,这里有世界上最精密的科学仪器,聚集着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人才,重力平衡实验,以太能量论,元素粒子论,都在这里诞生。
那就不得不说说我和我的朋友L所继承的本世纪最伟大的研究之一——坠落实验。
它已经进行了三十年,当初世界各地投放下的数百台探测器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台——D博士设计的“台球仪”
这个名字很形象,它确实就是一个“大台球”,一个直径一人高的纯白色球体。我当然没见过实物,但我们实验室前的大厅里就摆着一个一比一的模型。
这是数百个探测器里活的最久的一个,也是最简单的一个。
它里面唯一的东西就是一个信号发射器,每隔固定的时间会发出信号,然后我们这里接收,通过信号时差计算深度,触底(如果有的话)摔坏信号停住,深度就有了,就这么简单。
我现在和L的任务就是盯着这个十二次方的数字。顺便对这个世界的模型制作一些参考。
譬如说,我们的世界可能是一个大平面上的长方体凸起。亦或者这就是一面无限深的大墙,我们正处于墙的顶端。
我相信后一种结果,毕竟已经三十年多过去了。
说来也讽刺,人们已经有了超弦理论,甚至每秒计算数亿次的计算机,却连自己的世界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很高兴能为这件大事努力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数字也不见得增长变慢。我甚至怀疑我临死前都无法看到数字停下,不过我错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一天半夜,我在家熟睡,忽然被一阵电话铃惊醒,L激动地叫我过去。我有种要发生大事的预感。
进了夜色中的校园,黑暗中只有我们实验室蓝色的灯光大大地开着,L的飞行车就在门口霸道地停着。
L已经坐在一台电脑前敲键盘了,看来他非常认真地在进行数据分析,都没发现我的到来。
我没有打扰L,走到了那个大显示器面前,数字如往常一样极速跳动,但今天似乎又有些异样。
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千万位的数字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而亿位的数字却不再增长。
我的第一反应是:电脑坏了。
“也许是重力水平线。”L突然说到,吓了我一跳。
“如果仅仅从数字考虑的话,”L接着说,“如果对方的科技使这个结果不为假象,那么‘对生世界’可能真的存在。”
“有两个条形世界?!”
“没错。”
他没有回答我细节,他说要等明早总机开放才能有更清晰的数学模型。
当天凌晨,我留宿在了大学,无论怎么说,L的话实在是太震撼了。
我们的世界居然是这样的!虽然这也是我们以前构造过的模型之一,不能说出乎意料,但我还是有了一种透彻的激动与快感。
彻夜无眠。我仿佛看到那个白色的大球,像幽灵一样在一条好似发光的水平线上来回摆动。而这条水平线的两侧,则形成一面厚达六万亿单位的巨大长方体。
看来教课书上终于要有我们的世界模型了!明天,这最重要的问题终于要得到解决了!我越想越兴奋。
第二天早上前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总机打开的那一刹那,我和L迫不及待地输入了早已编好的数学模型。
两分钟后,计算机完成了对这几十个小时出现波动的数据的所有处理。因为疏忽,前天就出现的现象到昨天晚上才发现。
结果赫然出现在显示屏上时,我惊呆了。
三万五千亿整,后面十一个零,没有小数。
“神啊!!!”我不禁叫了出来。
L看起来并没有我激动,反而低头沉思了起来。
到了中午,全大学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们实验室人满为患。
下午,结果通过全国无线网发布,大学里充满了飞行车,哪里都能看到记者。
我很害怕这些新闻记者,猫在宿舍里一天没出来。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极度的兴奋中度过。在首都,无论走到哪个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人们在议论此事,新闻网站更是把我的名字和L并列在了一起,实在是太光荣了!
让我奇怪的事,L没有把他的“对生世界”理论发布,反而对新闻媒体谦虚地说“还要继续研究。”
我怀疑他这是在为一些不相关的实验赚取经费。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邀请我到北海去参加一次大型实验。
两个多月的超高空飞行令人昏聩,不过当海风拂面,听着水声浩瀚,温暖的阳光撒在我脸上时,我感觉一切都值了。
除了海边的居民,没有多少人能领略到大海的风光,尤其是通往无穷的北海。
北海两侧没有高墙遮挡的岸边荒无人烟,两千单位的沙地里除了几颗秃树,就只有我和L两人在走动。
这天地开阔的浩瀚景象真让人心旷神怡。
听L说,设备已经基本就位,稍作几天休整后就可以进行实验了。
我很期待。看着L少见的笑容,我觉得他一定得到了一笔惊人的实验预算。
沙地里留下一串脚印,我和L也终于走到了防堤的尽头,看到眼前的景象,我激动地一下坐在了地上,眼泪差点掉下来。
条形大海。
若非亲眼所见,你永远不能理解它的震撼。它教会了我什么叫做深远。我被其纯净,其无穷所折服。
两条平行线如光之行般刚硬地贯通在一起,汇聚到一点。绵延万里,直通远方,无穷无尽的深蓝。
海滨是一座小镇,只有几百人口,我和L留宿在一间民宿。
房间里床头柜上放了一本关于大海研究的书本。
条形大海是未解之谜的汇聚地,这也得益于它极其危险的地理环境,其水流静止,深不见底,没有稳定的边缘和流动方向。但结合L的理论,很多事就可以解释了。它可能就是一个条形水方块,然而又具有惊人的还原性,损失的水源会往返循环,又因为某种稳定的立场或体积张力使它形成一个稳定的整体。
就如大船开过,其排开的水会被和谐地补齐,仿佛没有经过那个地方。
只是书中理论知识太多,我一会儿就困了,进入了梦乡。
我是被飞机螺旋桨的巨大轰鸣声吵醒的。我一看时间,分明是早晨外面却像傍晚一样黑。
赶忙跑到外面,头顶是至少三层大型运输机编队,列队长度望不到头,每一架飞机都能遮住一片天空,螺旋桨的巨大风力激起阵阵烟尘。
我有点慌乱,就算是战争年代,也少见这样的架势啊。
而且它们都在向大海飞去,这是要做什么。我忽然想到L,别告我这就是实验的内容吧……
L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完美的艺术品就要开工了。”
自从我在海边旅馆住下,时间已经悄悄过去了两年,不过今天,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工程也宣告结束。
总耗资近千亿货币,在大海上树立了四十万个浮标观测站和有史以来功率最大的聚光器,构成了这条沿着海面延伸两亿单位的伟大作品。
它的目的只有一个——证明对生世界的正确性。
据最新消息所言,那个白色的大球已经停止运动了,其他科学家已将对生世界论完善到了极致。我很想回去看看那接收器上不再改变的十一个零,但眼前的宏伟实验让我无法离开。
包括几个政府科学部门的高级官员,几大给与我们投资的大财团总裁都已经陆续进入了这座小镇。
到了下午,我们陆续登上了观测塔,眼前便是那个聚光器,是个半径两百单位的大圆盘。
和这么多大佬站在一起总让人感到压抑与不适,还好大家都在和L攀谈,没人注意到我,估计把我当维修工了。
此时充盈我身体的只剩下一种感觉——紧张。让人发抖的紧张。
我带上了墨镜。望向前方的圆盘。
“三。”
“二。”
“一。”
L推下了拉杆,随着一阵轰鸣声,圆盘外围闪起一阵强光,似乎还在逐渐融化着圆盘。
四十万组数据在一点三四秒内内全部传到了终端机上。
圆盘后的光线渐渐暗淡消失。不多久,一条曲线生成了,我赶忙凑了过去。
和在座的所有人一样,我惊呆了。
现场一片沉寂。
L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如装了扩音器一般,我们每一个人都把他的每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我们的世界到底是个圆还是个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