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四川诗人点评(二)

阿牛静木:四川盐源人,民刊《夜行者》主编。

孙文波:

孙文波: 1956年出生,四川成都人。1985年开始诗歌写作。最先接触孙文波的诗是他的诗集《地图上的旅行》,阅读过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对于诗歌的处理能力,严格的来说应该叫他诗歌内部结构的包容性,他都在极力淡化某种浮华的诗歌写作表象,这使得他的写作拓宽了形式在散文化倾斜,而这种散文化,叙述性无疑提高了诗歌的接受能力,一种对于事物的处理能力,这是其一。其二,诗歌写作的非诗化。对于我们大部分读者而言,诗歌的直接感受就是心灵与灵魂的共振,从这方面来谈孙文波的诗歌明显在挑战读者的阅读能力或者极限,孙文波的诗歌在消解,淡化那种瞬间的诗歌经验并且一直在拉长一种新生命认识,维度,更加注重诗意的扩散而不是聚合。鹅卵石一样的小镇。参差不齐的木板房/贴着褪色楹联的店铺。巷子拐角处/发黑的木板上摊放着卤过的猪肉/一群苍蝇在上面盘旋。而卖肉的伙计/一个头发粘结成几团的年轻人/模样懒倦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发呆地/望着地面。突然,从高悬在电杆上的/扩音器里。爆发出说相声男人的哈哈笑声《在无名小镇上》。

胡马:

胡马: 生于1970年。现居成都。胡马的诗带有个人鲜明的日常生活烙印,不是那种浅于表象的记述而是一种深入内部后的顿悟感。也是这样的关系胡马能把日常生活写作上升到一个哲学,宗教般的高度,诗人的写作几乎没离开过本地现场,一切都是从自身所遇到的问题出发,然后抛出一个隐喻,说实在的阅读胡马的诗我更多的是一种‘困惑’,也是这种‘困惑’一直在引导我阅读,换言之这种‘困惑’也是胡马诗歌写作的一种能力,它只给读者启悟不给予答案。跳出陷阱后,生活露出一丝笑容/怀揣借来的身份,年轻野兽/一心图谋去解放碑,不小心/到了鹅岭。在重庆地铁/他对线路的选择/无意中犯下了路线错误/行囊简单,一幅地图/说明不了他的来路和去向/逆行的风景远了,在他的身体里/陷于一场宿疾和暴雨/收起爪牙,他不得不屏住呼吸/紧握磁卡,以免偏离了既定轨道《7月10日重庆雨》

李永才:

李永才(1966.1~),现居成都。李永才的诗歌写作不管是题材还是内容上都比较的多元化,这来自于诗人诗歌写作内部的稳定性。我阅读过的他的大部分诗歌,质量上,诗的气息等,上下波动都并不是那么的大,每一首诗都在不动声色的歌吟而出,这得需要好大的把控能力?总体而言他的诗在语言用语上还是比较的传统,直白一些,少有晦涩的地方,当然这一点也不影响他取得的诗歌成绩,理念,手法先锋或传统这完全取决于写作者自己喜好。花可以乱开,鸟也想乱叫/在江边,那些走来走去的石头/沉默了多年,如今也加入了/胡言乱语的行列/乱是一种秩序,无需维护/也无需赞美。是少年的无间道/是岁月复活的事象/比如铁匠铺的锻打声,杂乱无章/却让卧槽的老马,吃了一次回头草《无序与有序》。

瘦西鸿:

瘦西鸿,本名郑虹, 1965年2月出生于四川省仪陇县。喜欢廋西鸿诗歌写作的这股狠劲,来自于人性幽微之处的烛火之光。②一方面来自于诗人对于事物的洞察能力。②诗人的感受能力。③用语上的异质化。④敏锐的思想光芒。诗人写作的这股狠劲,力量皆来自于这四个方面,事实上任何一位优秀的诗人都离不开这四要素。首先第一点廋西鸿对于事物都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能力,比如这样的诗句:我们只是与人打交道/万物不过是我们的场景与道具/有一天我观察一列蚂蚁/额头上全是汗水  从我阳台爬过/它们目标明确/秩序井然。很多时候诗人演绎的就是一个巫师的角色,天地万物的沟通者,所以观察,感受事物更加的深邃。其次,诗人在语言上非常的独特,甚至有几分诡异,狂野,就是这样的用语方式构成了一种异质化的诗歌美学,每一个词都非常的饱满,质地。再者,诗人诗思的敏锐,保持着一种清醒的生命认识,从而造成了诗人诗歌干脆,利落的诗风。只要凝神  刀锋一直都是崭新的/氤氲着渺茫而神秘的气息/曾经的剜割  杀戮  切削  甚至躲闪/都暗藏进铁里  了无杀机/此时凝望刀锋  那收敛的锐气/比一条河流悠远而开阔/事物分列在它的两岸  有条有理/人们俯身  警觉地打量自己的言行《刀锋》。

王国平:

王国平,诗人,四川江油人。王国平的诗有一种既视感,透明,质朴,简单,但又耐读。直白之中又引人入胜,韵味十足。一开始诗人的写作姿态就放的比较的低,把自己融入大地中,泥土中,使他的诗歌具备了一种大地的气质,包容,博大。他没有像大多数作者一样把写作者放置于上帝般的位置进行宣谕式的写作,而是一再的把自己的心袒露在读者的面前。他的诗摒弃了浮华,所以显的更加的真实,再加上诗人对于诗歌内部音韵的完美把控,使他的诗更加的睿智,和谐,质感,总体上别有一番风味。一夜之间/河边的芦苇就白了头/诗人们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愁/其实  他们并不知道芦苇的心事/就像此时/微凉的秋风中/我们就是两株紧紧依偎的芦苇/互相清点着彼此的白发/然后在你的耳畔  轻轻地说/我终于陪你慢慢变老/我终于没有辜负此生《两株芦苇》。

谢银恩:

谢银恩,民刊《存在诗刊》主要创办者之一。以笔者拙见诗人谢银恩的诗歌写作有多重维度①多种指向,指向于过去,当下,未来。②诗歌于当下何为(黑铁时代,价值的混乱)。祛尸还魂,从历史中如何看纯正的汉语诗歌写作传统。前者趋向于精神后者更加注重对于当下生活的介入,这几乎成为了诗人写作的一大宿命性问题,所以在他的写作中出现了很多幽暗的词,阅读过后让人更加的压抑,沉沦,但诗人以饱满的热情一直在努力建构一个废墟之上花园,直面现实,这是一种勇气也是生死过后的重生。歌声——燃烧废墟/古老的鸟群/见证城市的病菌/房屋打开天空倒塌的目光/羽毛在黑暗中柔软流淌/热烈的交谈掩盖了真实的言辞/大街在午夜浪迹/小贩仍然拉长凄凉而空洞的声音/“卖凉粉啦,又香又甜的凉粉!”/从冬夜六楼的窗口寻声望去/灯光的尖刀/迷离闪烁《废墟上燃烧的歌声》。

席永君:

席永君,1963年生于四川邛崃。诗人、作家。作为‘整体主义’这一诗歌流派重要成员席永君早已写出了很多优秀的作品,但为人却显的更加的神秘一些。或许是如他的诗歌一样喜欢安静的缘故。席永君的诗大开大合,意境深远,开阔,阅读后让人流连忘返,这得益于他内敛,典雅的诗歌古韵之风,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总体而言诗人的写作比较的多元化,尤其对于诗歌内部的意象气韵等的处理为人称道。下面来看首诗:死亡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一个人的死,就是一个/族群的死,一个国家的死/乌云低垂着挽联/那些爬满荒草的墓碑/从不纠结是一只鸟来问候/还是一双儿女来祭奠/清明时节,鞭炮也驱不散/旷野的寂寞,一朵花谢了/还会一谢再谢《死亡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上边如果说是诗人对于诗歌内部的生成能力,那么此诗无疑就是诗人对于现实担承,良知的表现。

石光华:

作为‘整体主义’的发起者之一。不管是群体写作还是个人写作,所产生的影响,他们对汉语诗歌所作的努力,贡献,无疑都是巨大的。完整主义是朦胧诗后最先进行传统诗歌探索者,他们主张万物的联系性,世间万物谁都不是独立的存在,当然这里不谈完整主义,只谈作为个体写作的石光华。石光华的诗一开始就非常的自觉,他一直在诗歌内部中试图用传统文化本地经验化,当然这不仅仅是石光华的诗歌写作特质也是其他几位完整主义写作成员的写作的最大的特点,比如这首诗:四月桑子鲜红/深居的母亲剪开绸子/细风吹过窗户/叶子深掩路径/远山的秀色融入雨中/檐外落桑落地手边绫罗雪白/一柱梅香透过镜子/衔桑的黄鸟回来/声音留在山中/天气将晚,衣衫在水里散开/一夜烛照的房中/母亲面容如春《桑》

马松:

马松的诗居然以爱情诗为主,我之前没有想过,但事实如此。且马松的诗歌和其它风花雪月的泛抒情有着很大的区别,狂野,这种狂野甚至像基因一样被诗人融入了写作中变成了一种蛮性之美,且看此诗。今夜  我要带你到床上和天边/今夜  我抄近路从骨子里扑出来/一路上擦伤皮肤、擦破黑暗/今夜  我身上的东西、鲜血、肉和灵魂酿制的春药/你随便挑。蛮,甚至透露出几分匪气,但丝毫不影响读者对于这首诗的喜爱。在写作的过程之中诗人并没有平铺直述,而是运用非凡的想象能力,思维的跳跃,使整首诗有了活力,张力,甚而有了几分魔幻的色彩。马松的诗大多如此,还是来看首:用尽了浑身的黑暗想你  天就亮了  天就是现在/风在我身上向你写信  山低头看水/天一遍又一遍用手抚摸着空气和我们无辜的皮肤/燕子  植物也从远方跳过来乘机开花了《远》。想象力被马松发挥的比较完美,也因为这种非常的想象力,创造力,赋予其诗一种魔幻般的美。

李自国:

李自国的诗厚重,不单薄。诗人懂的依靠历史文化形成自身写作的一种底蕴,像这首诗:它们放牧岩层/放牧原始的朔风/风能找到天堂的锁钥/它们放牧宝石/宝石的夜空落座着神明的篝火/它们放牧苍生/牛羊的苍生/马群的苍生/被送达灵魂的出入口《放牧者的宗教》。诗人是在写放牧者,但有意无意加入了一些边塞所特有的意象,使整首诗历史气息浓厚,厚重多了,然后诗人在空间适度的来回收缩,远近景收放自如使得整个空间瞬间变的更开阔,辽远了。像这样诗还有,比如下边这首诗:天蒙蒙亮,风吹榕叶哗哗响/风吹牛血哗哗响/四只蹄子在天上/四只蹄子在胸膛/静静地开花/安详地死亡。激情然后在个人与群体文化中张弛有度,形成一个大的场域,在此生活,思考。

龙郁:

龙郁的诗通透,炼达,情感充沛又善于从生活中提纯诗意,语言简单明了但又不平庸,阅读过后总会给人一种启发。那个喜欢古诗词的人/去野外寻觅雪韵/只见铺天盖地的雪花纷纷飏飏/一点不讲平仄的规矩/眼前,就白茫茫一片/乱人眼也乱人心性/与我同来的女子抓起一团雪/硬塞进我的衣领/雪灼!我被雪烫得跳起八丈高/笑声中呼出的全是热气……《雪灼》。语言直白不失讥诮,整首诗充满了张力,也就是有生气,不僵硬,写诗写到一定的年龄,只有对生活充满热情的诗人才会有如此活力,有趣,诗意人生,这就够了。

尤佳:

尤佳的诗有一种内省精神,这种精神似乎贯穿了他的写作,事实上任何一位优秀的诗人最终都需要面对自己。这种来自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才是强而有力的,任何写作如果脱离自身脱离写作者个体经验,感受,皆是虚无缥缈,不实在的。我们应该相信一切的写作来源,动力,发生源皆是诗人自己,所以非常必要去关注自己,自己的内心世界,而诗人尤佳在这方面非常的自觉。我们在尤佳的诗中读到的更多的是一种外部这个大的环境在诗场发生的效能,比如焦虑,不管是来自于时间的还是其它什么?总之这种焦虑在诗人身上发生了效能,而且被生成了一种诗意,我们来看此诗:一束火焰/在黑暗中  你/看到的是可爱/和温暖  当你/用手触摸/便会烧伤手指《针锋相对》。这在他的长诗《时间是有形状的》表现的更加的具体。

龚盖雄:

龚盖雄的诗,具备一种原始的生命力,天地万物,古今,浑然一体被融为一炉成为了新的创造可能,近年的作品更是随心,随性经过累积,成型,完全喷发而出,达到新的写作高度。被精神病的老师,哲学家,艺术家,诗人——源源不断,组成了人类/精神个性/创造的家族血缘/在人类古今最黑暗的地方/为什么说出皇帝新衣就是犯罪/为什么打破僵化的囚笼就是行为不端/为什么有良知就是有精神病/为什么有暴力就是有真理《向被精神病的苏格拉底,尼采,徐渭,李贽,梵高们致敬》。

刘万辉:

刘万辉,又名桃都别园。刘万辉的诗担承,戏谑,针砭时弊,语言偏口语化写作,诗歌激情似火,至今创造不断。冬天只剩下骨头/我只剩下一碗爆米花/语言只剩下语言/我在头顶上种下一棵树/大雪飘零火树银花/我被自己的脾气腌制/我在家园冰冷的宗祠里/书写汉字/楷书、草书、行书/骨头很硬/带着儿时的饥饿飞跑《冬天只剩下骨头》。

印子君:

印子君的诗通达,豁朗,总能从混乱的现实生活中找到有序的诗意表现方式,然后再直击读者的心灵,这是他诗的一大特点,再加上近年诗人诗歌写作的成熟,各种题材都是游刃有余,就像一把尖刀切在水面上,浅中现深,只留下一首首剔透的像浪花一样的诗歌,毫无费力,没有任何雕工的痕迹,轻松,自然,这是写诗的一大境界。走进森林,没有一棵树忍心/拦截我,没有一丛花忍心断掉/我脚下枯藤一样延伸的小路/那么多落叶,被我踏出了声响/我看见了巨大的沉默在枝丫间晃动/这个时候,我不怕野兽出现/哪怕一条毒蛇,一头豹子/都会成为朋友,成为忠实的伴侣/我知道我去的地方,必须穿越这里/只有走出这片孤独和寂静/我才能听到那悠悠的诵经声/才能找到那座古老的教堂/它正开着门,等我捧着心走进/接受上帝的洗礼《教 堂》。

龚学敏:

龚学敏的诗我之前读的不多,最近才较为全面系统的去了解,阅读了他的诗,说实在的,挺震撼,他对于诗歌的认知,题材的涉猎,诗技的运用都表现出了超强的创造能力,意象的诡谲,逻辑的抽象,想象的突兀,但又错落有致,自成章法,自成一体,具有极大的辨识度。被绑架的水,藏在房间的破旧中/谁解开它,谁就会被淹没/众多的年龄如同不同时期的墓碑/时间像是被乱刀剁碎的白菜帮子/一个人趴在地上对风说:你是/纸盒里的水/其实,你知道自己砍过船桅/你杀死的船长是你刚喝下的水《被绑架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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