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

(一)

大年初三那天,阿K和同族的兄弟们在农庄聚餐叙旧,吃罢他便离开桌席和孩子们一起耍去了,童心未褪的他很快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哥哥,你看那个桌子是什么?”

阿K一眼便认出那是全自动麻将桌,“哦那是麻将桌”,他径直走向桌前,拿起地上的插头插上插座,摁下洗牌键,不多会桌下的麻将整齐地排列上桌面。

“这个怎么玩啊?”

“其实嘛就是类似你们学过的排列组合”虽然家中无人好赌钱,但 阿K对麻将这块规则不可谓不熟悉。他忽而想起来小时候父亲经营了好几年的麻将馆,那时此起彼伏的洗牌摸牌声留存在他记忆深处,不喜玩牌的他似乎对麻将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特殊感情。

(二)

十岁的阿K说话声音很小,和他对话的人时常要靠近仔细琢磨方可听清楚,家中母亲偶尔会责骂他发声问题,但也不细究,毕竟孩童的嗓音长大后还会变的。

某个工作日的晚上,阿K的母亲因工作繁忙抽不开身,便叫阿K放学过去麻将馆那边吃饭。

阿K的父亲租了别人家的两层独栋楼来做麻将馆,一楼是赌客们吃饭的地方,二楼则是他们赌牌打麻将的地方,每间卧室里面都装了自动麻将桌。

楼下大门紧锁,阿K也没带到手机在身边,只好往楼上大声叫唤“爸爸,下来开门!”

兴许是周围的麻将声过于吵闹,在二楼的父亲没有听到阿K的声音,阿K连着喊了好几次依旧没人出来开门,彼时已觉着嗓音累了,心想这饭不吃也罢,暗生闷气。不一会便有人从屋内出来打开大门,那是父亲雇来做饭的保姆吴阿姨,“孩子啊你的声音太小了,我们在屋内都听不见,下次记得叫大点声”,她说话的语气倒也不像是责怪,反倒是对阿K的安慰。阿K不知被别人这样说了多少次,或许早已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刻板印象,他傻笑着面对吴阿姨,自然也就不在心里计较。

每天都有十来人在一楼吃饭,吴阿姨做的饭菜自然是十分丰盛,鸡鸭鱼肉一应俱全。阿K平日里最爱跑到麻将馆这边吃饭,对阿姨的手艺赞不绝口,“阿姨您做的菜比我妈妈做的还要好吃”,偶尔阿K和母亲也会一起过来吃饭,也算是省了做饭的工夫。年纪尚小的阿K还不知道什么叫赌,他只觉得看桌上的麻将自动排列甚是好玩,客源稀少时父亲会带他去到二楼的空房间玩牌,在没有电脑的年代那是一天中最开心的时光。对于一同吃饭的赌客们他也是带着孩童声尊敬地称呼“叔叔阿姨好”,心想那是父亲的朋友们得礼貌对待。

母亲时常教诲阿K对外人要说父亲的职业是单位职工,不可提麻将一词,阿K甚是疑惑,“可是爸爸每天都在麻将馆那边啊”

“你还小不太懂,爸爸是去那边玩的,还记得以前你去的那栋单位大楼吗?那里才是你爸爸的工作单位,只是平时很少过去”

“嗯嗯记得”阿K似懂非懂,那时的他尚且不知道父亲靠着麻将馆赚了许多钱,收入几倍于本职工作,也正因此阿K才有机会去市区的贵族学校就读初中。阿K只记得有段时间父亲经常带他去酒家吃饭,麻将馆那边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三)

冬日的深夜,寒风萧萧,彼时已是凌晨两点,周边住户早已熟睡入梦,隐匿在坡上的麻将馆依旧灯火通明,所有人都以为今夜和往常一样是个平静的夜晚。凌晨两点半,坡下崎岖不平的小路上多了几辆车,以往这时候少有人在开车,来到坡上车灯闪烁的光线和麻将馆二楼的灯光遥相呼应,车中的人倒不像是来打牌的赌客,不多会楼下响起了刺耳的警鸣声,居民们睡梦中惊起,纷纷出门看热闹,原来是便衣警察过来查封麻将馆。阿K的父亲和赌客们在二楼惊慌失措,匆忙收拾东西下楼,却也料定是跑不掉了。

“警察同志们,请问我们是犯了什么法吗?”阿K的父亲明知故问,在楼上的时候还想不明白是谁告密,到楼下见了警察同志恍然大悟,带队查封的陈队长可是前阵子过来赌牌的常客,每次出手都是上万的大手笔,至于如此多的赌钱本金从何而来无人知晓,但行内人都心知肚明。

“老相好啊,我们还是去所里好好聊聊吧” 陈队笑里藏刀,心里可是打的如意算盘。

“那我乐意奉陪到底” 

阿K的父亲知道陈队是在算旧账,去到所里识相地一直不提陈队赌博的事,上缴麻将桌和罚款后第二天中午就出来了,倒是可怜了那些赌客们还得在所里待上十几天。阿K印象中清楚地记得父亲的馆子被查封五次,但奇怪的是每次他都是相安无事,休整几天后买了新的麻将桌,联系房东换了新的地方后又重新开张麻将馆,对于年幼的阿K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吃大餐和玩耍的地方。

当年县城里和阿K的父亲一样开麻将馆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们没有通风报信的关系人,往往是警车出动查封后就很难再开馆了,自然也是亏本生意,故而不难猜测赌客们都爱去阿K父亲那里赌牌,常言道人情社会离不开关系网。

(四)

“小宋你这个宣传工作做得还是不够好啊,上级领导对这个不满意,回去再把文章改一改”

“好的主任,我会按您要求继续改进”

“嗯明天发给我再审核一遍”

时过境迁,阿K已到了上大学的年纪,他的父亲也早已收手不再涉足麻将生意,去到新的单位上班,可笑的是他在原单位等了将近十年才迎来升职的机会,父亲时常和阿K笑称“我这千里马可算是等来了自己的伯乐”,然而开麻将馆的那段时间他见过了太多的人情世故。阿K这么多年可都是看在眼里,父亲虽然开着麻将馆但从来不好赌,可谓是难得的定力,他只是把麻将当做谋生赚钱的手段,闲暇时常看历史文学书,内心还是个质朴纯粹的文人。

某个假期的晚上,阿K和父亲散步路过家附近的夜宵店,门前食客络绎不绝。

“爸,对面那家粥粉店的炒粉挺好吃的”

“那去买一份回去做夜宵吧。哎呀这里以前是奶茶店,现在又换成了粥粉店,你看店家做生意谋生也不容易啊”

“是的,生活不易啊。哈哈和你以前到处换地方开馆子也差不多嘛”

“害,过去的那些事还提它干啥呢,谁还不是图那几个臭铜钱”

说罢父子二人相视一笑,随即到店中点了两份炒粉一同打包回家。

(五)

阿K在桌上摆弄着麻将,悉心教孩子们玩麻将的不同规则,感慨良多,在别人眼里麻将也许只是娱乐工具,但在他眼里却是金钱、人情、赌博、娱乐的复杂载体,可谓是窥见社会百态。

——写于2021年2月

后记:大年初五宜迎财神,我便想着今日可否写一篇和钱财有关的文章,前日饭桌旁的麻将桌给了我灵感,或许可以尝试以此为载体写一篇短篇小说供读者赏读。小说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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