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尔文时代找到意义---读《机器人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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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犹如一个机器人,被两个自私的主人所操控,一个是基因,一个是模因,这两个主人以复制自己为目标,不会顾及作为载体的人类的利益。鉴于绝大多数人都希望将“自我”的利益放在首位,人类必须发动叛乱,高举理性之剑,【对复制子引发的【低阶欲望】进行高阶评估】,看重并不忘时时评估载体的价值,保护我们的利益。在这一过程中,人类获得了区别于其它动物的特性,从而创造了自己生命的独特意义。这也是本书的副标题所要表达的---在达尔文时代找到意义。

“我是谁”,这是一直以来,各种宗教和哲学都试图回答的问题。人的思想和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个灵魂在控制着我们的肉体?还是仅仅只是一个生物体对外界环境的应激反应?或者像某些艺术作品表现的,是灵与肉的纠缠、斗争?不同的宗教和哲学流派,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当然,科学兴起后,也一直在尝试作出解释。

一个正常的人,在反观自己的时候,通常有三点会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真实的“人”:其一,是感觉到有个“我”存在,这是自我意识;其二,是感觉到“我”能对自己的身体和行为做主,这是自由意志;其三,是感觉到和“我”互动的环境是真切的,这是真实世界。

自我意识,自由意志,真实世界。这是人们日常思想和行为默认的基石,至于是不是经得起推敲,很少有人去质疑。如果你对这几点有疑问,那么恭喜你,你有成为哲学家的潜质。

先说真实世界。关于世界是否真实,从古至今一直有哲学家在思考。在东方,庄子留下了“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典故,在西方,柏拉图提出了“洞穴投影”的隐喻,至笛卡尔有“我思故我在”的论证,一直到现代,又有了“缸中之脑”的假设推理,以及电影界《黑客帝国》《盗梦空间》等影片的表现。那人类探索到现在,这个问题有答案了吗?目前看来还没有,至少是没有达成共识。为了进行下面的讨论,我们先把这个问题搁置起来,假定我们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中。

接着说自我意识。我们常常把“我的”和“我”混为一谈。比如把身体认为是自己,或者把意识认为是自己,或者把“肉体和精神结合体”认为是自己。其实这些都只是“我的”,而不是“我”。这一点上,佛学讲得最为透彻,万事万物“缘起性空”,“诸法无我”。所以佛家经常引导人们反思“我”的存在,破除我执。按照现代脑科学的研究成果,“我”也不是大脑中的单一意识,而是各种神经系统产生的意识模块竞争后的产物。我们脑中那个似乎连续存在的“我”,只不过是一种假象,仅仅是大脑中监控系统的一种内部感觉。脑科学对于人格分裂的研究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但是,绝大多数人还是会说,就算你说的千真万确,那又有什么用呢?我还是能真切的感到有个“我”的存在,我的幸福和喜悦,痛苦和烦恼,丝毫不会减少啊。这点还真不好否认。姑且让我们顺应大多数人的直觉,假定作为连续体的“我”是存在的吧。那么,三点中还剩最后一点,人是否拥有自由意志、行为是不是能够自己说了算,就非常值得讨论了。由此,《机器人叛乱》一书的观点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机器人叛乱》的作者是心理学家斯坦诺维奇。作者继承和发展了道金斯《自私的基因》一书的观点,着重运用生物学和心理学成果,探究了人类思想和行为的许许多多“不由己”,并提出了应对的策略。

从基因的角度看,人不过是基因复制子的载体。基因“为了”自己的永生,创造了各种各样的载体,人是其中最高级的载体。由于载体的利益和基因的利益并非完全重合,如果载体任由基因程式控制,很多时候就会成为基因利益的牺牲品,比如雄螳螂交配完毕即被雌螳螂吃掉。好在,基因为了不至于在剧烈变化的环境中消亡,除了通过固定程序控制人的行动,也赋予了人一定的自由决策权。这就为人类反抗基因的控制,争取自己的利益,留下了空间。

人怎样对基因发动“叛乱”呢?首先我们得意识到,大脑中控制我们行为的有两种系统。一种是自发式系统,是在进化过程中形成的模块化的自动反应机制。这种系统受到基因的严密控制,服务于基因的目标,对人的利益则不一定有利,比如见到甜食就特别想吃,被众人注视就会恐惧等等。另一种是分析式系统,是人类晚近才进化出的具有逻辑能力的系统,服务于人的目标,对基因的利益则不一定有利,比如有人为了保持个人生活方式选择不生孩子。分析式系统支持假设思维,允许对行为及其结果进行预判,并与个人的信念、目标等进行比较,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理性了。当人受到外界信息刺激,自发式系统启动时,我们需要用理性进行审视分析判断,当发现复制子的目标和人类的目标不一致时,支持人类的目标,对不符合我们信念和目标的自发式系统进行覆盖,确保我们正确的做事。

听信分析式系统,对自发式系统随时进行审视,我们的判乱是否就成功了呢?还不一定。因为我们的信念和目标也可能是错的,按照信念和目标行动并不一定符合我们的利益。信念和目标都由模因所决定。这又引出了模因的概念。所谓模因,就是文化层面的复制子,它们寄居在人的大脑中,和基因一样,以传播复制自己为终极目标。有些模因对人类有利,有些则对人类有害。对于人类来说,模因是比基因更强大更可怕的复制子。比如有些人被传销洗脑后,坚定不移地干一些不可思议的勾当,有些人加入邪教后,杀人自杀宛如儿戏。

怎样防止有害模因对我们的控制?需要经常运用逻辑、理性对我们头脑中的模因进行反思评估:模因是否有伤害身体的倾向(比如吸烟很酷的广告)?模因是否反映了世界的真实面貌?模因是否排斥其他模因进行竞争(比如宣称自己是唯一真理)?模因是否拒绝被评估(比如某些不允许质疑的信仰)?这些评估相当于在我们的大脑中种下了防止有害模因的疫苗。那些有伤害身体倾向、不反映世界真实面貌、拒绝其他模因、拒绝被评估的模因,都需要引起警惕,予以剔除。提升认知能力,高举理性之剑,我们才能防范那些危险的文化因子对我们头脑的控制。

现在大功告成了吗?如果你善于思考,就会再进一步追问:那些评估模因的逻辑和理性也是模因啊,也有可能存在问题吧?是的。逻辑和理性不只是用于监督别人,它们同样需要接受审视反思,这就是元理性。我们得记住,对模因的评估犹如给忒修斯之船更换船板,站在假设牢靠的船板上更换完其它船板后,必须站在新的船板上对原来站立处的船板进行检查,如此循环不已。这被称为纽特拉式项目,遵循的是科学方法所采取的先假设再验证。在没有确定真理的情况下,这是目前人类所能找到的最不坏的方法。

好了,结束前把书名解释一下。人类犹如一个机器人,被两个自私的主人所操控,一个是基因,一个是模因,这两个主人以复制自己为目标,不会顾及作为载体的人类的利益。鉴于绝大多数人都希望将“自我”的利益放在首位,人类必须发动叛乱,高举理性之剑,对复制子引发的低阶欲望进行高阶评估,看重并不忘时时评估载体的价值,保护我们的利益。在这一过程中,人类获得了区别于其它动物的特性,从而创造了自己生命的独特意义。这也是本书的副标题所要表达的---在达尔文时代找到意义。

最后,不要忘了本文开头提出的三块基石,其中有两块还处于假设状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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