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珠碎玉篇】77、陪伴（四）

原本以为母亲睡着了，也如前两晚一样，到四五点才醒，哪知睡了不到半小时，老太太悉悉索索的爬起来，把原本睡觉才穿的那件旧毛衣脱了，说是被子太厚，嫌太热睡不着，我也没在意，那就脱了睡呗。

结果躺了不到半小时又坐起来了，还是嫌热，说睡不好。这半夜三更的，也没办法换被子呀，再说病区的被子是统一规格的，都一样厚实啊。灵机一动，我把自己盖的春秋被给她换上，因为怕母亲半夜起身，我不脱衣服，和衣而卧，所以盖着很薄的春秋凉被。母亲这下高兴了，说舒服很多，给她盖好了，我也重新躺下。

哪知不到半小时，又坐起来了，还是说热，嫌床太软了，身下的被子太热，我让她把棉毛裤脱了睡，却又不干，说下身不热，就是背部热得不行。好吧，又让她下床，把垫被给抽掉，只睡在床垫上，又发现头部的床略微有点抬高，给她彻底放平了，让抽掉一个枕头，却又不干。我指指地板说，这回你再嫌热不舒服，就睡地板吧。母亲乐了，说在家也不爱睡父亲喜欢的软床，情愿独自躺在大嫂嫁来的那张春凳上，睡惯了硬的，实在不习惯这么软的床。其实特需病房的床架是塑钢板的，也很硬，方便万一病情变化时，能够及时急救作胸外按压，软的是床垫子和被褥，但毕竟是冬天，再抽掉垫子，岂不是要受凉了，我也不答应母亲的任性。

经过这几次三番，母亲兴奋了，不想睡，我觉得奇怪，问她是不是白天睡多了，老太太不承认，说在家也是这样，好睡了几天，总有一两晚彻夜难眠，然后再好睡几晚，习惯了如此。我一看手机已经十二点半了，要她即使睡不着也闭目养神，不许说话。等我重新躺下了，看看她还是在黑暗中眨巴着眼睛，笑着说，要是小孩子这样折腾，肯定一巴掌拍上去了，还会恶狠狠的骂一句：让你不睡还闹腾！老妈一听也笑了起来。看看她还是不想睡，很有说话的欲望，就打了个哈欠说，我可是忙了一天，累了啊，我得睡了。这才让老太太安静下来了，真的闭目养神起来。

这一睡，到凌晨四点醒来，问她有没有睡着，居然说一点没睡，就看着我睡了，唉！估计她就是白天补液时睡多了，我则习惯了晚睡晚起，倦得不行。母亲说在家也是每天四点起来，先烧两壶开水，然后做饭洗衣拖地喂狗做家务。我叮嘱她，年龄大了，凌晨时分太阳还没出来，天气寒冷，年龄大了，抵抗力相应下降，容易受寒气入侵，要等太阳出来了再起床，母亲漫不经心的答应着，我也懒多言，只要她继续窝着，到六点再起床，也答应了。

六点多，我终于睡醒了起来，一转头就见老太太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我，挺无奈的冲她笑，说今晚上散步要增加时间，看来你就是不累，母亲也就犹如小屁孩似的一个劲哈哈直乐。梳洗完毕，让母亲戴上口罩和帽子，带她去医院食堂就餐，母亲嫌弃病号餐的饭硬，跟我说今天开始不要订了，想跟我吃食堂饭，或者带个电饭煲，自己煮一口饭，我答应了。

医院食堂的早餐丰富多了，母亲说要吃咸的，就要了个肉馅的馒头、鸡蛋和豆浆，母亲的饭量远比我大，怕她吃不饱，又要了一个鸡蛋饼、一碗小馄饨，娘俩分着吃，我只尝了两口，就觉得撑了，可老太太胃口真好，居然全部吃完了，问她饱了没，说其实并不很饱，刚刚好吧，让我大跌眼镜。原本还想给她喝一瓶酸奶，吃一个香蕉，现在不敢了，打算十点左右再给吃个香蕉，酸奶则延迟到下午喝。母亲不胖不瘦，也不做什么体力活，怎么着都不能吃那么多，怀疑她胃部感觉迟钝，吃饱了不觉得，有点不知饥饱，或者心理饥饿。经常吃得过饱，心脏负荷自然吃不消，容易诱发心脏疾病，回想母亲每次发病都在早餐后，更加加重了我的怀疑。

散步回病房，路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问我们去了哪，怎么好一阵子接收不到心脏监测信号，她都急了。赶紧道歉，说以为食堂不远，信号能够接受，下次离开一定事先告知，一会值班医生也来了，问哪去了，她过来查房，发现房间里所有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窗户开着，却不见人影。赶紧又解释了一遍，又致歉，没想到她查房这么早，都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呢，感慨现在的年轻医生真的很勤奋努力。

一会护士过来输液打静脉针，老太太躺回床上，不到十分钟就睡得稀里呼噜的熟，原来夜里不睡就是这样子的啊，不禁好笑又无奈，也不忍心叫醒，只是心里哀呼，看来今晚的好觉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