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峡城市快道边上的年
黎青屏
2008年我在郑西高铁跨三门峡城市快道立交桥工程打工。
腊月里干到最后一天,加固了围墙,坚壁起工器具,又做了大扫除。十点过,快完事了,老板对我说“吃过饭结账,结完账,大家都回家过年,你留下看工地,明年春天跟上我去安阳干。看工地留四个人,你和你老乡,我们四川留嵩和泉二个。你和泉看外边,你老乡和嵩看里边。”
2009年的春节,我在郑西高铁跨三门峡城市快道立交桥下快道东侧那尊桥墩根上的窝棚里过年。泉在我东边相隔数尊桥墩,泉对我说:“我啥子都没得,没爸爸没妈妈,没哥哥没弟弟,没姐姐没妹妹。我怕啥?我啥子都不怕。”
我理解他的话是说如果有贼来偷来抢,他敢打敢拼,死了去球,无牵无挂。
老板和工友们前脚离开工地,泉后脚引回来一位女人。我们刚一进入状态,泉就求我来了:“你棚子里啥子东西都没得,就是有个被盖,没得人要。你来坐到我的棚子里,我有电视机,你看电视。我带她出去耍。”
我坐到泉棚子里看电视。数天里,泉天天带着女人早上出去,黄昏回来。到了正月初一,泉又给我说:“你还坐我棚子里看电视,我带她去办离婚手续,过了年我们结婚。”
我说:“那么,我就要喝你的喜酒了”?
泉说:“喜酒就免了,我们不摆,你也就不喝了。明年到了安阳,我们的娃娃生下来,请你吃满月酒”。
泉走后,嵩来了:“老刘,借你的炉子,我用一下。”
我说:“你用一下,我咋做饭呢”?
嵩说:“我的炉子了灭了,拿过去,燃着就给你送过来。”
我说:“你拿去吧”。
等等不见嵩送炉子,等等还不见,我过去了,嵩的棚子里也添了一个女人,那猪窝一样的棚子拾掇的干干净净。
我本来是要取炉子的,看见这种情形,也就不忍心了,姑且成全了他们。
嵩的爸爸在银行工作,妈妈在绣花厂工作。接班的时候,嵩选择了去绣花厂接妈妈的班,姐姐只好选择去银行接爸爸的班。没想到的是绣花厂没过几年就倒闭了,嵩成了下岗工人,婆娘也离了婚嫁给他人了。自己出来跟着农民工在一起打工。
泉又是到了黄昏带着女人回来,我刚回到我的棚子里,泉给我打电话:“你过来一下”。
我问:“有啥事?我得做饭了。”
泉说:“我问你个事。”
我说:“啥事?你问呀。”
泉说:“电话上说不清楚,你过来一下。”
我又去到泉的棚子里,泉说:“她包包里的卡没在了?”搭棚子的钢管架上有铁丝弯的钩子,挂了一只黑色皮包。
我说:“啥卡”?
泉说:“银行卡”。
我说:“哪个行的”?
泉说:“邮政储蓄银行”。
我说:“你挂失了没有”?
泉说:“没得”。
我说:“你报警了没有”?
泉说:“没得”。
我说:“银行卡就是钱呀!钱都丢了,你应该是第一时间挂失,报警。我不知道银行卡信息,挂不了失。但是我能打110报警。我现在就替你报警”。
手机还没掏出口袋,泉就挡住了,说我:“莫生气,莫生气,我就问问你。”
多天来,一直没在我面前吭过声的女人也说话了:“你不要跟他一样见怪,他喝酒了”。
我说:“泉,大初一,我给你看了一天棚子,你就这样谢承我?把我当贼看待?你会的不少,大过年你去给人家办离婚?人都过年了,鬼给你办理?你以为我傻屌,连过年放假不上班都不知道”?
为了成全嵩的好事,我一天都没做饭吃,离开泉的棚子,我到了温塘买了一提礼物上了公交车,直奔娃舅舅家走亲戚。嵩给我打电话:“你在哪里”?
我说:“公交车上”。
嵩说:“你回来吧”。
我说:“是要回来的,不过还没到,当下回不去。”
过了正月初五,领工和工友们陆陆续续都到工地上来了。我又上到桥上看工地。一天,老乡问我:“泉跟那个女人发生争吵,打起架来了。那女人吆喝老刘呢?叫老刘来。泉就住手了。喔是咋了”?
我下了桥,住在工地边上的老婆给我说:“泉给我说了几回,叫我劝劝那个女人,跟他过一瘩。那个女人彻死根就不愿意嘛!我劝不下”。
泉和嵩早我离开工地前往安阳。我到了安阳,看见他们俩,仍然还是两条光棍。我没有问泉几时吃你们娃娃的满月酒。我问嵩:“你的婆娘呢?”
嵩说:“没得,哪里有个婆娘呢?”
我说:“你害得我正月初一大过年的,没有能吃上饭。”
嵩说:“那不是婆娘,是老妈子”。
我想四川人说的老妈子大概如今流行的说法就是保姆,全职保姆吧。看来嵩一开始就是逢场作戏,没有认真打算,泉是真的遭遇婚姻诈骗了。
2019年2月1日于高铁郑州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