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雪——盐还是絮

       《世说新语·言语》中有个故事：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

       谢太傅即东晋谢安，东晋都于建康，即今之南京。“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当为在家，继而推之，这故事是大致是发生在南京的。

       文以“公大笑乐”作结，未对二答做出评定，然后面还有一句补充交代了兄女（谢道韫）的身份，实际上暗示作者赞赏谢道韫的才气。魏晋的审美趣味，甚至其后整个中国文化的审美中都很讲求神似、写意、以及意趣。以此论之，描写雪在空中飞舞的姿态，女之譬更佳；然而，胡儿的文字如何呢？

       以我在南京居住的经验，胡儿准确地写出了南京冬天的雪，读来仿佛立即感觉雪打在了脸上。得多有生活，多有观察才能写出“撒盐”这样的比拟啊。岂一个“形似”了得？

       北方的冷，是要人死，南京的冷，是要人求死不得。冷得刺骨，就像是异形穿过皮肤正往身体里钻。 在北方，下雪了，雪花落在衣服上、头发上，可以看到完完整整的六个瓣。落在地上，经月不化。南京的雪，在空中便开始融化，落至身上，是半水半冰的混合物，丝毫看不出什么“千变万化六个瓣”，实在是“一种变化就没瓣”。雪打在脸上，瞬间融化，那感觉，真如盐在砸打，而且是那种腌菜用的大盐哦。

        5月已是春季的尾巴，古有“二八月乱穿衣、吃了端午粽才把棉衣送”的俗语，现有“春如四季、满三十减十五”的调侃。高速公路向北不久，便可欣赏杨树的大作“一路雪花漫天舞”，原来南京的雪是这样的——春絮如雪，冬雪似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