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地鸡毛的生活，我该如何供养？

【一】这两三年，苦难是生活的底色

“我曾被无数的冷风/吹透我胸口/我曾被遥远的梦/逼着我仰望星空……”夜已深，听着老樊的《我曾》，遥望远处散落的点点灯火，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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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15日，老爸又出事了。

仿佛回到了2018年1月。

挺着个大肚子的我，驱车赶到20公里外的法庭参加债务纠纷的调解，一笔为老爸担保的债务的调解。原告冷漠的言语中透露出的傲慢、我低声下气苦苦请求减免利息的窘迫、母亲疯也似地冲进调解室和原告争吵时的无厘头、在法庭门口我和父亲大吵时的委屈……这一帧帧画面，至今记忆犹新。这几天不停地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愈加定格了往事的难堪、镌刻成我内心难言的苦痛。

又仿佛回到了2017年1月。

母亲在法庭门口向原告苦苦哀求，请求宽限时间、请求放过我父亲，边哭边求。那天的雨淅淅沥沥地下，雨水和泪水在冰冷的空气中交杂，我在旁边为母亲撑着伞，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如同置身于电视剧拍摄现场。是啊，这一切只是一出戏，该多好……

晚上失眠。

这一次，还是因为钱的事，但这一次又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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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我父亲欠了一屁股的债务。这两年，网贷的威胁电话、父亲所谓“朋友”的催债电话甚至谩骂、法院的开庭和调解通知电话不曾间断……曾经，我单纯地认为世界美好的近乎透明，我报之以歌，她必回我以乐；如今，我的心刚柔并济、善恶分明，残酷的人赐予我心机，我也必将回馈他以坚硬和顽强。曾经，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优雅精致的女人；如今，我只希望自己过得能不要那么狼狈。曾经，我想活得精彩；如今，我只希望过得平淡——普通的日子里，没有被骚扰的恐惧；没有突然被负债的重重忧虑；没有打不通父亲电话时的胡思乱想……

没错，两年过去了，并没有出现多大的转机。父亲一边赚着钱一边还着债，但因为欠的笔数太多、金额太大，境况仍然很糟糕。我知道，谁都怪不得，谁都怨不了，只能怪父亲自己缺乏长远的规划、缺乏正确的金钱观，只能怪我自己脑子进水去为父亲担保了一笔又一笔。所以我努力靠自己改变境遇：我尝试过业余开淘宝店卖童装、做微商卖运动鞋……但是没有启动资金、没有客源，起步很难，再加上上班本身繁忙，还得带娃，实在无暇兼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起来格外地吃力，几次无疾而终……

我曾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前提下，一次又一次地心软帮我爸，帮到自己无能为力、帮到自己为生计发愁。

我曾以为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即使很慢，但生活总归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进。未曾想，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内心的绝望、眼里的凄凉、脸上的苦楚……记忆的碎片在慢慢拼凑，一幕幕鸡飞狗跳重现，恍惚间，所有的苦难日子都在昨天。

我曾数不清几次，午夜梦回哭湿了枕巾；记不得几回，被骚扰后无心上班躲在洗手间默默地流泪。

我也曾无数次在心底呐喊：老天爷啊！为什么偏偏是我呢？这一次比一次深重的磨难、我怎么抵抗得住？也无数次在心里祈祷：老天爷啊！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无休无止未曾停歇的惊恐，到底要折磨我到何时？

生活啊，

请你波澜不惊，

请你善待我。

——这是于我而言，简单而又太过奢侈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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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个热情的人。

他不是手握权力的官员，甚至连小小的村官都不是，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个体户而已。但是，从亲戚朋友到村里人，上到犯事被抓下到孩子入学，谁家要是出点什么事，都爱找他帮忙。父亲呢？不仅爱帮，而且“鞠躬尽瘁”，帮到底为止。

我的父亲。亦是个沉默的人。

从昔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在整个小镇闻名遐迩，到如今落魄到不敢回老家、一把年纪到处奔波着讨生计……自始至终，面对为什么欠了那么多钱、怎么欠的、知道自己欠债累累为什么还让我一次次去担保等问题，他都选择沉默、一言不发。每一次，不到迫不得已、不到最惨的境遇，他从来不会坦诚。这样的他，常常逼得我说着说着就怒火升腾，控制不住地生气、发火、吼叫，但即使我抓狂地像个疯子，他依然无动于衷……有时候，会幽幽地来一句：“脾气那么大干嘛，又不是赚不回来了？”

我常想，我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得意时，他幽默风趣、乐观温暖，就像经济危机未爆发之前，侃侃而谈、乐于助人、事业有成的他，就是我心里的偶像；失意时，他又仿佛一堵墙，一堵没有感情的不会思考的墙，没有温度、无法靠近。一个人，真的能有两颗心吗？

由此，我又会联想到父亲小时候的成长环境，他到底在怎么的家庭环境下长大？到底接受着怎样的家庭教育？爷爷奶奶在我年少时相继去世，我对他们的了解甚微，但常听父亲提起这么两件事：一是小时候生活过得清苦，难得能吃上一顿肉，但是奶奶每每藏起来留着晚归的爷爷吃，要是他们几个孩子偷吃了，免不了一顿打，父亲常会因为吃不饱去同村的小伙伴那里乞食：“你给我吃点，不给我不跟你玩了！”二是爷爷赚了钱，不是像一般人那样上交老婆、留作家用，他是拿给弟弟妹妹，让他们帮忙保管。这两件事，因为父亲常常提起，所以印象深刻，从中也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小时候没有被爸爸看见，也没有被妈妈看见，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缺乏安全感和存在感。而父亲“热衷帮人、即使自己身陷囹圄也要响应人家的需求去提供帮助”，就是典型地在找童年缺失的存在感，有求必应就是一种无声的昭示“你看到了吗？我很强大，我无所不能！”昭示之外，他必须不惜一切将揽下的事情办妥，赢得人们的夸赞，以此收获自恋，说白了，就是从他人的肯定中获得了自信，久而久之，父亲真的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同样，对金钱的态度也可以如此解释。

注意你的思想，因为它将变成言辞；
注意你的言辞，因为它将变成行为；
注意你的行为，因为它将变成习惯；
注意你的习惯，因为它将变成性格；
注意你的性格，因为它将决定你的命运。
——撒切尔夫人

畸形的自恋和要面子、非理性地金钱观、高大且厚实的心墙……这些性格已经深深地嵌进了父亲的体内，内化成他生命一部分，年近花甲，要再改变，难于登天！正因如此，他的行为常常难以令外人理解；也正因如此，他很难做到“在哪儿摔倒，就在哪儿爬起来”……于他而言，这是一场脱胎换骨的修炼，是一次对自我全盘否定的重塑！何其艰辛！

所以啊，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父亲？

这一次，你能吸取教训吗？会改观吗？

希望，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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