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世界杯,陈先生今年找到了新的看球伙伴。出去看球时,他递给我一份烤生蚝,笑着说,“当年你输给了球,什么也没有,今年,你还是输了,但是有烤生蚝做补偿。君爱蚝,吾爱球。各取所乐,皆大欢喜。”然后扬长而去,而我则又想起以前。
我输给了一个球……
2010年夏末,紫荆花已落尽,只剩宫粉羊蹄甲还零零散散地开着几朵粉色的花,骄傲地在茂密的绿色中绽放,树叶开始枯黄,散落一地,人走在路上,踩着“咔咔”的响。
校门口的大石旁,陈先生郁郁寡欢,无论我如何“巧舌如簧,口吐珍珠”,他也金口不开,除了没有发出哀叹的声音,全身都散发着“不开心”的信号,即使他一再掩饰,也无法遮盖那种闷闷不乐。
带着一个黄毛丫头的紧张,我不懈地追问,良久,他才抓着我的肩膀,艰难地说:“我真的没有事,不要胡思乱想。”他停顿了一下,像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然后接着说:“利物浦又输了,已经连续9年没有获得冠军了。”说完,他痛苦地垂着头,又一言不发。
我惊讶得不知所措,连分手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却告诉我这样的结果?不管如何,不是分手,我还是感到开心的。但须臾之间,我也感到失落,我好像输给了一个球!天啊,我输给了一个球!简直晴天霹雳!我看着他,他还是那样垂头丧气奄奄一息,我做了一下深呼吸,然后握紧他的手,努力说出合适的话,“伤心是难免的,但不能太过,会伤身。”
除了这些,作为一个完全不懂足球的人来说,真的再也说不出其他合适的话了,于是也苦恼地坐下来,看着那一地的枯叶随风飘散。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温习足球这个东西。
背影
还是学校里,也是夏天,陈先生突然变得殷勤小心翼翼,享受之余又难免怀疑,发生了什么,素日木头一样的他怎地变得这样有爱?下课陪我回宿舍,吃饭也帮我打好喜欢的菜,还会买汤,散步时也紧紧的握着手,微微地笑欲言又止。
在球场散步时,我又开始追问,
他问我:“上周五下午你有没有去教五球场?”
“去那里干嘛?”
“上周五我和同学在那里踢球,有个女生在散步,我同学叫我帮他去问那个女生拿联系方式,我去问了。跑回去的时候,同学告诉我,看台上有个女生和你很像。他诡异地笑着指了指看台那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长裙飘飘,和你真的好像。然后,那边好像也在看我们,突然,她一个转身就和她朋友走了,走了。我们都以为是你,你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所以我慌了。”
“哈哈哈~”我的第一反应是大笑。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我,然后拥我入怀。微风吹来,吹走了夏日的炎热,留下淡淡的清爽。
后来如何已经不记得了,但每次有人调侃陈先生和足球时,我就会想起这件事。我也会问他是否还记得当时,他总是笑着摇头。希望若干年后,或许年老的时候,我们还能记起当初那个夏日傍晚,微风习习。
广州体育中心
毕业那年,终于去了广州体育中心看球,不记得什么比赛,只记得人山人海,红色的球迷服随着助喊声此起彼伏,犹如红色的海浪,一阵又一阵,蔚为壮观。呐喊声也如同大山里的回音,不绝于耳。
对球赛几乎一点也不懂,但置身其中,那一刻,非常感动。陈先生却很平静,因为那两支球队都不是他喜欢的,他觉得他们踢得很差劲。他看着激动的我,笑着说我傻,说,“看你这傻傻地胡乱激动还更好笑。”
快10点时,赛事将结束,我们也提前退场,但还是很多人,门口非常拥挤。陈先生拉着我,艰难地在人群中前进。天空开始飘落几丝雨,滴在人们的头上,身上。
走到公交站时,有个瘦弱的男人,拿着一本书,向我们走来。陈先生拉着我疾步走开,我转过头去,他已经转向了别人,但没人理会他,他随即走到花坛下,坐下,开始高声演讲什么理论……
我问陈先生那个人怎么了?
他停下脚步说:“可能精神有点问题。夜很晚了,不要随便被人勾搭!即使想做好事,也要提高警惕,傻瓜!”
“哦~”
雨,开始大起来,我们躲进公交站台。昏黄的灯光照亮着雨滴,拉着长长的丝,滴落在路上,散去。我抬头,看着陈先生,灯光把他照得特别柔和,汗水也晶莹剔透。我们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着公交车的到来,周围非常吵闹又非常安静。
毕业以后,工作、结婚、生子,生活不再是简单的上课吃饭,时间也变得忙碌,陈先生也很少踢球了,只在电视机或者手机上看那一场又一场的比赛,而我,因着有了孩子,也不再和他一起看过一次球。
看着那份烤生蚝,色泽味俱全,是我钟爱的那家店出品,散发着浓烈的蒜香味还有耗的鲜味,甚至还能听到滋滋的滚烫的声音,我拿起一个,也笑着说:“君爱球,吾爱蚝,各取所乐,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