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每当听到这首歌,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铁路房舍,回到了儿子小的时候,回到了三十年的从前。
从前的铁路房舍是平房,最初嫁到婆婆家时真的又适应了很长时间,因为在娘家住了多年的楼房了。感觉又回到了小学时代,又回到了童年,又重新回到了旧时的街坊邻里间。只是儿时的我住在同一排房子的把西边,婚后的我住在了同一排房子的把东头。“张大妈”“李伯伯”这么叫着,过去的小伙伴偶尔还会匆匆见面,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每个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每个人都在张罗家里的那点事儿。在公用水龙头处洗菜淘米的时候,在去公共厕所的时候,在铁路房舍胡同里游走的时候,在去铁路医院产检的时候,在陪着婆婆晚上散步的时候,我间或会恍惚一下,问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回到了小时候的成长环境,怎么又有那么大的不同啊?
铁路医院门口的那棵大树不见了,铁路医院里面的丁香花依旧甜甜的芬芳着。呼啦啦大风起,街谈巷议惊动了所有人,说是要拆迁了,要鸟枪换炮了,要盖大楼了。仨一堆、五一伙商量着户口名下咋着才能为儿女多要几套房,咋着才能要上好楼层,咋着才能住在一个单元楼,咋着不被忽悠住,咋着不达目的不罢休,咋着都是一个结果“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虽然比不上深圳速度,拔地而起的一座座楼房一年之后就竣工了。
铁路医院外围的平房不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眼望不到边儿的楼群。家家户户都过上了“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的日子,品尝到了水电暖齐全的甜蜜小日子。虽然变化很大,但是还是有太多的不变。仍旧张家长、李家短,王家耗子几只眼地唠嗑,仍旧楼上楼下鱼啊肉啊地传情达意,仍旧传播着如风般、长着腿儿的、人畜无害的各种消息,仍旧添丁进口繁衍生息。
儿子是在铁路医院呱呱坠地的,出生时节春寒料峭。月子里爷爷奶奶心疼大孙子,关门闭窗,自家还烧着暖气,生怕冻着,也怪当妈的我还不通“要想婴儿安,三分饥与寒”这个普世道理,一味地捂着盖着搂着抱着,可好,宝宝伤热,鼻子不通气,大黄鼻涕堵着鼻孔,出气跟拉风箱似的,心疼得我拿着小镊子趁他睡得正香,悄悄地一点一点地给他夹鼻涕,他一动弹我就怕伤着他,可是不敢轻易下手。出了月子就是初夏,经常抱到院子里看稀罕儿。爷爷一看见大胖孙子,炸撒着和面的双手一把搂在怀里,那个稀罕儿劲儿就甭提了,相册里有一张爷爷抱着大孙孙站在高高大大的月季“树”下咧着嘴笑得赛过盛开的月季花的照片呢。
那个年月除了高干,普通人家几乎都没有空调。到了夏天,我就把儿子放在小竹车里,在葡萄架下纳凉,一会儿给他喂口水,一会儿逗弄逗弄他。一会儿给他放个音乐,一会儿又给他背首小诗,奶奶则在一旁给他的大孙孙做永远做不完的针线活,奶奶还不时地,抻抻大孙孙的肚兜儿,握握大孙孙的脚丫儿,生怕她的大孙孙受丁点儿委屈,爱怜的眼神、温柔的手指真的能融化世间一切。小叔子点评我跟婆婆宠溺孩子没边没沿儿最为经典的一句话是“娃儿一哭,就跟房子着了火似的,看你们俩谁跑得快”!夏天里有趣儿的事儿还真不少呢!有一天特别热,儿子在凉席上睡醒后,一翻身,骨碌到一旁,凉席上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留下了儿子的小身形,全尾全须的,可爱极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讲, 平房的优点就是不管大小都可以整片儿自家的小院子,养花种草,搭窝盖房,有个活动空间,实现代代传承的农耕民族的一点儿小小的心愿。婆婆家的小院子还不算太小,一到过年过节就更能体现出小院儿的优越性了,人们不愿意闷在屋子里,都愿意跑到院子里。摆上桌子,切个西瓜,摘串葡萄,聊着闲篇,磕着瓜子,逗着娃儿,赏着月儿,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工作再累再苦都不算啥啊!
时代不同了,说拆迁就拆迁了,这是社会的进步,搬进楼房的人们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铁路房舍的人们还是会串门子,还是会聚在楼下聊天儿,还是会传递着彼此掌握的最新消息。只是大多时候不再扎堆看电视了,也没有胡同串子了,更没有心心念念的小院儿了。
每天晚上七点准时看《新闻联播》,好像国际大事非得找你商量不可。七点半必看天气预报,好像你的日常生活离不开老天爷阴晴圆缺的脾气似的。之后是广告,什么“羊羊羊,恒源祥”(毛线),什么“做女人真好”(太太口服液)几乎家喻户晓,也成了小孩子见面的口头禅了。最吸引眼球的时间段终于到了,那就是看遍90年代电视连续剧。我家的生活特别有规律:每晚七点爷爷陪着孙子玩儿一个小时,是开着电视,听着新闻,爷孙愉快玩耍的轻松模式。我和奶奶去人民广场遛弯儿,八点之前准时到家一起看电视连续剧。房舍的人们看到我们婆媳不管刮风下雨每晚都要一起挎着胳膊遛弯还以为是娘俩呢,婆婆喜不自胜地小声嘟囔着“是儿媳,不是丫头”。爷爷常说一句话“看戏的是傻子,演戏的是疯子”。说归说,爷爷的眼泪不比我的眼泪少,爷爷看到激动人心的时刻手舞足蹈,挥斥方遒,力道一点儿也不亚于年轻的我。奶奶更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拍着她的大孙孙,有时候还哽咽着跟我和爷爷探讨一下剧情,为什么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呢?!
《渴望》《三国演义》《雍正王朝》等一系列电视连续剧都是那个时期跟着儿子的爷爷奶奶一起看的,也是跟着他们二位老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跟着剧情的跌宕起伏演绎着我和儿子自己的生活,更是二位老人帮助我把他们的大孙孙拉扯大,让我工作生活两不误。想想在一起的岁月,想想爷爷敦厚的笑容,想想奶奶和蔼的面孔,想想跟二位老人在一起的一粥一饭,想想裕隆街我跟婆婆一起买菜的场景,想想大世界商业城奶奶带着大孙孙买好吃的一瞬间,想想爷爷奶奶舍不得让大孙孙去幼儿园跟我的冲突与争执,想想爷爷奶奶为了大孙孙的未来同意去幼儿园后与我的种种配合,想想奶奶替大孙孙背着书包去铁二小上学的那份疼惜,想想爷爷奶奶对大孙孙的殷殷期盼,想想爷爷奶奶对大孙孙的那份厚爱那份依恋那份不舍那份宠溺那份感情……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一曲还未终了,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