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何所道 托体同山阿

作者：李俊杰

上高中的时候，学陶渊明的一首诗《拟挽歌辞》，其中有一句“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对于死亡，总是觉得离自己很遥远，所以不曾想象、不放心上、不予理睬。

01  一次醉酒的生死体验

可去年一次醉酒的事件，“死亡”给提上了议事日程，感觉死亡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记得当时从华西医院急诊室出来，恍然发现生与死其实只有一步之遥。如果真出现什么意外的话，那就永远的醉过去了。以前出门时也曾有喝醉的时候，想起来就后怕，庆幸当时没有出事。真到了紧闭双眼的那一天，生前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和浮云。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呼——出一口气，吸——争一口气，随着呼吸的结束而终归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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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照顾若是久长时，就在朝朝暮暮

正月初三我们去乡坝看望（老婆的）外公的时候，他已经动惮不得。自从生病住院进行手术，出院后回到老家一呆就是一年多，医生说只能过一天算一天了。

外公89岁，他的年龄让我联想到了乾隆皇帝。乾隆是中国历史上最长寿的皇帝，享年89岁。当皇帝年老时，身边肯定有很多人照顾，全国的优质资源都可以集中在他身上。可以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谁来照顾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尤其是不能自理的时候。

外公共有八个子女，四男四女，当时安排四个舅舅轮番照料，可他们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有句话叫“久病床前无孝子”，时间一长谁也吃不消。我们作为晚辈的，也只能抽空去看看，别的忙也帮不上。试想一下，对于我们这些80后、90后，独生子女居多，平时工作又忙，碰到家中的老人出现这种情况咋办？这事不得不未雨绸缪。

03  煎熬的度日与达成的心愿

看望他的时候，外公的手、脚都长了痤疮，已经肿得非常厉害，感觉皮肤都变得透明。通常房间的门是紧闭的，偶尔门会开一下，好事的小狗跑进屋去添他的脚，因为脚背上的脓疮已经破了。由于大小便失禁，不方便穿太多的衣服，躺在床上也不对劲，于是选择坐在沙发上。为了避寒冬天一直开着电热炉，靠辐射的热量来取暖。沙发前放了一张凳子，累了头就靠在凳子上休息一会。

在我们的眼里，这种生命的长度感觉就是一种煎熬。正月初六，得到消息外公走了。回想起大伙去看他的时候，他说的一句话，平时你们都没有时间来看我，这次过年都到齐了。看来他的心愿已经满足了，走得不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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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中流”能否“砥柱”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写到：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我们这代人，可以说是遇上了最好的时代，因为赶上了改革开放，能够亲眼见证两个一百年宏伟目标的实现。也可以说是碰上了最坏的时代，因为啥都给碰上了。就像网上所描述的：当我们读小学的时候，读大学不要钱；当我们读大学的时候，读小学不要钱；我们还没能力工作的时候，工作是分配的；我们可以工作的时候，撞得头破血流才勉强找份饿不死人的工作；当我们不能挣钱的时候，房子是分配的，当我们能挣钱的时候，发现一辈子的薪水也买不起房子。

春节期间和亲戚一起吃饭的时候，看着上一辈老去的身影，一下子感觉到自己不再年轻。曾经被关照、呵护的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中流砥柱，可是“中流”容易“砥柱”难。如果思维的水平跟不上年轮的扩散，就会变成“成人”的轮廓，“婴儿”的心理。肩膀上的承重量没能和岁月的流逝成正比，白发人照顾黑发人的局面就难以破解。

05  问题是时代的声音

当时外公虽然看不见，但是勉强能听见，还好听出我是谁了，说明头脑还算清醒。外公问我，这次的政治运动对我有没有影响？我一听觉得好笑，但细想便能理解他们的苦心了。据了解，外公以前当过大队书记（现在的村支书），对政治运动有切肤的感受，估计当年的场景记忆犹新。那个年代的人，处于政治风口浪尖上，岌岌可危、人人自保，对于政治运动可以用“精神”和“神经”两个词来形容。

06  子欲养而亲不待

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当地有一个风俗，要去乞讨三天。我们简化程序，结果就是我、两个堂哥各去乞讨半天，这样算作三天。乞讨就是找乡里乡亲给点大米，少的一把米，多的一筒米，中间的就一碗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习俗。或许是告诫我们要放下“面子”，当拉得下面子的时候，可能事情就好办了，生存的空间也就变宽了。

很多事情不是做不到，而是想不到。自己的外公在世的时候正上大学，他爱好喝酒抽烟，可是没有想到给他买一点；等到自己想到了，他已经不再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处在夹缝中的我们这一代，有爱孩子的想法，却少有爱孩子的时间和精力，对于父母来说就更欠缺了。

爱孩子是天性，爱父母是人性。啥时让爱父母也成为一种天性，或许老有所养、老有所为、老有所乐的步子就会悄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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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陶渊明的《拟挽歌辞三首全文》祈祷外公一路走好。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

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在昔无酒饮，今但湛空觞。

春醪生浮蚁，何时更能尝！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旁。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良未央。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嶣峣。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