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宋词(二十九)

【文字家园】

前面我们赏读了词史上最长的 吴文英的长调《莺啼序》 又赏读了他的  中调《风入松》下面我们再看看吴文英的一首小令一一

点绛唇 · 试灯夜初晴

宋 · 吴文英

卷尽愁云，素娥临夜新梳洗。暗尘不起。酥润凌波地。

辇路重来，仿佛灯前事。情如水。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

注释：

试灯: 上元节前，有“试灯”，宋俗，农历十二月下旬即开始试灯，直至正月十四日。

素娥: 以月宫仙女“素娥”代指月亮，

辇路: 帝王车驾经行之路，这里指京城繁华的大街。

凌波地: 是靓装舞女行经的街道。凌波原本是形容洛神亭亭玉立的姿态，后来借指步履轻盈的女子。

南宋都城临安的灯市，每年元宵节以前就很是热闹了。据周密《武林旧事》卷二记载：“禁中自去岁九月赏菊灯之后，迤逦试灯，谓‘预赏’。一入新正，灯火日盛。天街某茶肆，渐已罗列灯毬等求售，谓之‘灯市’。自此以后，每夕皆然。终夕天街鼓吹不绝。都民士女，罗绮如云。”

说到这儿，想起后人常对南宋王朝的批评：苟安。更有出自宋代林升的

《题临安邸》：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今天看历史，北宋与南宋合称宋朝，也称“两宋”。北宋代际167年，南宋存续152年。现在想想，这152年间，以中国的“文化属性”，加之以“东南形胜”之地，歌舞升平的时光不会少。所以，姜夔、吴文英一派“专业词曲作家”，“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艺术行为，也不宜过分苛责。

话说回来，作为都城的杭州灯市，是词人熟识的，当年良辰美景、人月双圆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难以忘情。如今韶华已逝，世事沧桑，每遇佳节，但觉感概良多，兴味索然，真可谓“少年情事老来悲”了。

据唐圭璋先生考证：吴文英一生有两段情事，先在苏州爱一妾，在某年夏秋之际遣去，原因不详；后在杭州爱一妾，后故去。两次大约都为十年。此词写杭州灯节，显然与杭州情事有关。

本词调名下题云：“试灯夜初晴”，据《百城烟水》云：“吴俗十三日为试灯日。”可见是写灯节之事。姜夔、辛弃疾都以词写过《元夕》盛况，但吴文英这里，并未由正面起笔描绘灯市盛况，而是以试灯夜的景象作陪衬，用怅惘的笔调抒发自己逢此佳节而倍觉神伤的落寞情怀。虽只寥寥数语，却写得婉曲顿挫，舒卷徐回一一委婉地道出内心的万千感慨。

起言雨后月出，以“素娥新梳洗"状之，若以前人评语，可谓“语殊妍妙”；次言天街无尘，舞女之姿有如洛神“凌波”之美。换头陡入旧情，忆起当年灯市之盛。“情如水”三句让人联想到“思君如流水”的千古佳句，以水喻情，写出了情的纯洁珍贵和绵绵不绝。从叙事角度讲，“小楼熏被，春梦笙歌里”：赏灯不能消愁释怀，反而增添无限怅惘，只好踽踽而行，颓然而返，独上小楼，熏被而眠…但是，描绘深夜入睡之后，那悠扬的歌声乐声，却可绵绵不绝地萦绕荡漾在旧梦的涟漪，融入流转悠然…梦耶？实耶？忆耶？委婉多情的笔调之中，形成惝恍迷离的朦胧意境，可谓余音袅袅，韵味无穷，真可称得上是“咳唾珠玉”一一抚今思昔，无限感伤。而琢句之俊丽，正如唐圭璋所言：“似齐梁乐府”了。     

关于吴文英，记住宋词二十七《莺啼序》里已有简介，下面再稍加扩充一一

吴文英（约1200～1260），字君特，号梦窗，晚年又号觉翁，四明（今浙江宁波）人。原出翁姓，后出嗣吴氏。与贾似道友善。《宋史》无传。一生未第，游幕终身，于苏、杭、越三地居留最久。并以苏州为中心，北上到过淮安、镇江，苏杭道中又历经吴江垂虹亭、无锡惠山，及茹霅二溪。游踪所至，每有题咏。晚年一度客居越州，先后为浙东安抚使吴潜及嗣荣王赵与芮门下客，后“困踬以死”。有《梦窗词集》一部，存词三百四十余首，分四卷本与一卷本。其词作数量丰沃，风格雅致，多酬答、伤时与忆悼之作，号“词中李商隐”。而后世品评却甚有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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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4.28.壬寅三月廿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