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珠碎玉篇】62、陪伴

周六,一早起来煮鸡蛋,几条昂刺鱼昨晚就杀好,沸水里滚烫了,早上直接从冷藏里拿出来下锅,再放入三块敲得薄薄的大排,削入茭白片,加葱姜慢煮。爸妈牙齿摇零,嚼不动很厚的肉质,也无法剔出带刺的鱼肉,所以尽量买少刺多肉的鱼,尽量煮烂了肉,方便老人进食。

昨天菜场卖鱼的老顾又送我一袋子新的小马铃薯,放入咖喱后煮烂了,一并装入保鲜盒,带去医院。

母亲和姐姐都在,父亲正在挂盐水,看他吸着氧气,脸色红扑扑的,精神很好,心里顿觉安慰。

但是母亲和姐姐同时告状,说父亲后半夜睡不着,就一直使坏,也让她俩睡不着。刚好学妹也给我电话建议纠正父亲日夜颠倒的睡眠,于是我不停逗父亲说话,不让他闭眼,让他讲他小时候的事情给我们听。也不给他尿壶,让他尽量自己起床去卫生间小解,情愿非常麻烦的给他穿衣穿鞋,举着输液袋陪他去卫生间。姐姐看着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指挥父亲干这干那,悄悄指着父亲的后背对我颠眉眨眼的乐,小声跟母亲说:看看,要得辣手辣脚的对他,倒是好。嘿嘿~~老妈和姐姐在,父亲敢撒野,我在,他现在挺乖的。

中午大嫂也来送菜,带了松嫩的盐水鸭和烤麸,这也是父亲爱吃的,再加上病房里预订的一份和昨天小嫂送来的,五个人将就着团聚在父亲床前的茶几上午餐,说说笑笑间父亲的点滴也挂完了,同时也发现我倒置了输液报警器的位置,导致液体完了也不报警,我拿着报警器颠来倒去的细看查原因,父亲冷不丁的说:肚子饿,叫不动。逗得一屋子人都笑。

午餐后休息了两小时,姐姐拿出新买的剃头工具给父亲剃头,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给爸妈理发,老爸一向极短的板刷头,姐姐咕噜噜给剃一圈就完事。


然后姐姐和老妈搭档,加上我的恐吓,硬把不肯洗澡的父亲剥了个精光,捉去卫生间洗了个透,姐姐自己也脱掉了外衣裤和鞋袜,穿上凉拖鞋,只穿内衣裤方便替父亲近身搓洗,我则帮忙调整父亲坐的凳子,搀扶住父亲防止跌倒,于是在父亲不停的假装的惊恐和撒娇嚷嚷声里,姐妹俩齐心协力把老爸浑身洗了个香喷喷才完。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之前老爸嫌弃大哥不会服侍,老妈又服侍不动,只要小哥帮忙洗澡,可小哥毕竟是男人,挺粗心的,他自己洗澡都是去店堂受人服侍的,哪里会服侍人了,加上父亲懒,经常不肯洗澡,姐姐总是嫌弃他臭烘烘的,姐姐告状说父亲还生气不高兴,理直气壮的指责姐姐干嘛当着医生护士的面说他臭,这一回趁着我在,父亲多少惧我的恐吓威胁,才无奈接受了。

安顿好父亲,服侍他躺下后,姐妹俩又张罗着给老妈剪头发,老妈可乖巧听话了,但是她的头发厚而长,姐姐削发不得法,我看不过去就帮忙把头发从头顶开始一层一层的拎起来,然后让姐姐剪削,于是有了层次感,姐姐扁我要求太高了,老妈头发虽然白了,但是依然浓密,不分层的话,厚厚的不好看。等她剪完,我认真端详,发现老妈耳边和前额刘海长长短短的不好看,我又拿过剪子替母亲修剪,母亲从小只教了她大女儿所有的女红和各种家务手艺,到了我,她从来就没教过我一招半式,所以姐妹俩一个天一个地的,姐姐心灵手巧,我则是五指并住的笨瓜一个,扣子掉了都不会缝,姐姐则编织、做鞋、绣花、裁剪、缝衣样样精通。因为是第一次,老妈对姐姐都不放心,一个劲瑟缩着头颈,头皮上稍有点动静都嚷嚷,害怕弄破了头皮,弄痛了她,当然更加不信我的手艺,但是母亲忘记了我一贯的细心和稳定,等我轻轻贴着她耳边,慢慢下剪时,母亲吓得屏住气连嚷嚷都不敢了,姐姐还在一边雪上加霜提醒我可别剪着了老妈的耳朵,老妈一听吓得抓住我的手,不让剪。哈哈哈~连哄带骗下,老妈终于松手让我重新尝试修剪,这一次倒是信我的哄骗,真的放松了随我摆弄,但又担心我手艺不行,剪得太难看,老爸眼睛看不见,却也忘记了他自己刚才的坏表现,在床上跟着起哄,于是和着母亲的小声嘟嚷担心声,我也干脆利落的下手了,几剪子下去,母亲感受到了我的稳定性和轻巧细腻,马上安静了下来,于是咕噜噜的绕着母亲身前身后转悠,认真给修剪了一番,然后让母亲去卫生间自己照镜子看看效果如何,母亲左右前后仔细照了个遍,终于满意了,夸奖姐妹俩剪得真心不错,高兴的说,以后不用去外面店堂里花钱剪了,省下十元钱一个月了,我笑笑不语,老妈不知道她小女儿去美发店的话,一次就成千上百的,可以给她剪几辈子都花不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无法有共同语了。


等老妈洗澡完,姐妹俩又开始拖地擦桌,终于收拾停当,安顿好了一切,都累出一身汗,姐姐自己去洗澡,我则把爸妈换下的脏衣服带回家丢洗衣机,摁下设置反复洗两次漂洗五次加杀菌烘干,才长舒一口气。

这一年我51,姐姐59,爸妈同龄,一对兔子,都83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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