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世事 9 所谓善良

        初二过年那个寒假,晓真就认识了一个老人。那个老人会拉二胡,家里还有口琴和葫芦丝,常常闲来无聊在家里拉二胡,在这没有特殊情况下听不到半点乐器的乡村,晓真和玉琳琅总是会被这个声音吸引,并且寻找声源。她们可喜欢这些东西了,知道拉二胡的是个独居的老爷爷之后,就经常去他家玩,偶尔还会拉上我。

        我们在老人家也没做些什么,就是问老人一些拉二胡的技巧,然后看一些老人家里的碟片。都是比较老的片了,基本上都是唱歌的,小时候似乎也看过,不过不是一个类型。印象深刻的是他放的香水有毒,可能这个老人特别喜欢这首歌,所以总是循环的播放。那时有点不能理解,之后才觉得,这首歌就连视频也耐人寻味。

        “只有在送葬的时候我才听到过二胡的声音,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我趁老人离开的一段时间向她们抱怨,刚刚听着那个二胡的声音,我的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们就是觉得有意思,新奇。”玉琳琅笑道。

        “他拉得也不怎么样,觉得新奇去参加些葬礼呀。”我回怼。

        “算了算了,你不想来就不再叫你来了呗。”晓真故作生气。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是那个老人来了,于是我们暂停了对话。

        “来来来,吃饼干。”老人笑呵呵的拿着手里的饼干,一包包的给我们三个,饼干都是被撕开的,正心想着怎么会这么好,连饼干袋都帮我们撕好了,结果晓真呀的喊了一声,才发现,原来她的饼干比我们多了好几片,于是她喂了玉琳琅一片还扔给我一片。为什么会这么奇怪?这个老人比较喜欢晓真?

        或许很多细节都能看出端倪,但是我们都没有发现。本以为看到的世界已经够虚伪,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聪明够现实,却依旧活在天真的年纪,记不得给别人多留一个心眼。

        “你们刚刚去哪了。”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母亲,她准备去上公共厕所,而老人家就在公共厕所旁边。我们家是老屋,没有厕所,以前的老厕所都被拆了,在离家四分钟的路程的地方有个公共厕所,来解决好几家人的拉撒问题,不过这两年用公共厕所的人少了。

        “那边拉二胡的那家。”我百无聊赖。

        “二胡有什么好听的,别总是去他那边。”母亲的神色似乎有点厌恶和蔑视。

        “我们觉得好听就好啦。”晓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等到母亲走后,她浮夸的感叹了一声,大概意思就是觉得母亲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也连带着让我们不要和村里人联系。

        谁会想那么多呢?就算我知道些故事,也觉得那都是过去的了,和现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是在开学第二个星期五回家的那天,才出了事的。那天晓真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脸上表现出极度的厌恶。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以后都不去找那个变态了,也不许玉琳琅自己去!

        原来,晓真上完厕所听到了二胡的声音,想着老人都是一个人的就想进去看看。闲聊了几句之后晓真准备回去,快走到开门的时候,老人就直接从后面抱住了晓真。那时,晓真还想,老人是舍不得晓真走,这样他就一个人的,像个空巢老人一样。于是就安慰他说:“没事的,我下次再来。”结果,老人的手就慢慢的向上摸索,一只手,俨然就要碰到胸了。晓真感觉不妙,立马挣扎起来。没想到一个老人家的力气会那么大,还是晓真身为一个女孩子力气太小了?她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股做劲,终于挣脱了老人,跑到了院子里。老人前一秒还面目狰狞着想拉回晓真,下一秒又突然变了语气,笑面虎一样的说道:“走那么快干嘛?再坐会儿呗。”晓真直觉得恶心,刚想破口大骂,发现,原来外面有人正打量着他们,于是她不自觉的就陪着演戏道:“不用了,我先走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假?明明心里厌恶得不得了,还陪着演戏,不想把事情闹大,也觉得不会有人相信。”晓真挫败道。

        “那个混蛋,本来看他就觉得不是个好人,以后不要过去了。妈说的有她的道理,她原先就看清了这个人。”

        “看到没有人陪老人,我总是难过。特别是上个学期爷爷那个事之后。”她低低着头,语气低沉。

        爷爷的事,去年天气最寒冷的时候,爷爷有一次来过我家,我一如既往的给他开电视,播放到他喜欢的戏曲节目,他看了会儿就说想走了,我就扶他回了家,他住的房子是我二叔叔的,二叔常年不在家,房子空着就让爷爷住了。爷爷有七个孩子,我爸爸排名第五,在爸爸八岁的时候,奶奶就去世了。现今大伯二叔三叔小叔和姑姑都有了自己的房子,只有我们家和四叔家还住在老房子里面,而这所老房子原先是三叔四叔小叔和我们家共同拥有的,虽然是所比较大的老房子,却要分成四份,其实所住的面积还是比较小的,虽然小叔和三叔都搬出去了,空间依旧荒废着给他们的。这时的我是想不到就是这样一所房子,将来也能赤裸裸的向我展现出人性的虚伪的,似乎哪哪都刺骨冰冷,不过这是好久以后的事了,是高中爷爷去世之后的事了,而事实上,我第一次感觉他那么脆弱,似乎随时都会离开,是在初二上学期的这个冬天,在那次送他回家的时候。因为他的身体一向健朗,所以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在这之后就总是会去担心他。

        送爷爷回家之后,他突然一直哭,说自己活不了了,要我把叔叔们都叫回家,他要看到他们。我那时候吓坏了,心想,爸爸寄回家的每封信里面机会都会提到爷爷,问候爷爷是否健康。上次爸爸和爷爷见面是什么场景呢?一定不是爸爸主动去找的爷爷,他很少想得到他。应该是爷爷来我家吃饭的时候吧!爷爷在七个孩子中轮回吃五天饭,算是孩子报答对父母的恩情。不过爸爸出事之后,爷爷就没来过我家吃饭了,他说我们家情况这样,还是让两个孩子吃好最重要,就不用给我们带麻烦了。平日里,似乎恩情也就这样了,直到爸爸进去了,我才从他的信里看出他对老人的挂念。而现在怎么办呢?爷爷说他快不行了?天哪,我能怎么办?!

      我跑回家叫上我的四叔和妈妈,又跑到三叔家找人,其他叔叔伯伯家都远,我就没有办法了。那天三个大人围着爷爷,但是都是责备的神情,母亲的表现最为明显,她让我和晓真准备一下差不多时间点去学校上晚自习——那天周末,我问爷爷不会有事吧?她说,你放心,都是装的。母亲为什么这么确定,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呢?那时,我的心里是有点责怪她的,但是我没有多说什么。之后,我有两次做梦,会梦到爷爷去世了的场景,有时是一群人在哭,有时是一群人在笑,有时是一片寂静。似乎都很现实。因为怎么样的葬礼我都见过,就算是葬礼,也不常乏笑语,就算是葬礼,眼泪也不一定真诚,都是为了长久留存下来的礼数。

      之后,我写过一封信给爸爸,说,爷爷很想他,我们也很想;之后,晓真再也没去过那个老人家,并且很快把精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但是上天依旧没有改变她同情老人的心,好久以后,她还是会去买自己不怎么必要的东西,特别是在寒冷的天气,看到一个老人看摊位,她就莫名的悲悯起来。

        我说:我们家都这样了,你可怜可怜我们妈吧?就好像每次地震的时候,学校总是号召捐款,母亲总是说:“自己都没钱,能不能让人家捐捐我们”一样。她说:买来的都会用到的啦,咱妈咱以后好好养。至少,她现在还是快乐的,那就让她快乐吧!不要有那么多的猜忌,依照自己的心去做事。我看着她,心想。

        我的妹妹,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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