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水星、金星、地球……”我为了应付地理考试一遍遍背星系,抱怨为什么不能按照金木水火土排列起个名字了事。
好不容易背下来,结果考试的时候突然想不起来“冥”字怎么写,白白扣了一分,这会儿正站在地理老师办公室外等着挨训。
2006年8月24日,冥王星从太阳系九大行星被开除,理由是它不能清空其轨道上的其他物体,一下子被贬为矮行星。我得知这一“噩耗”后深深为当年挨训的自己叹了口气,背了这么多遍也没用,就算写对了也没用,因为冥王星本身就是连轨道都打扫不干净的没用的行星职员。
我跟张伯安吐槽这件事的时候,他翻了个大白眼给我,“你这个在宇宙顶多算得上一粒灰的人类,凭什么说人家那么大一星体没用啊?人家存在的本身就是有用的好吗?不就被降级了吗?苏轼被贬那么多次不还是大文豪吗?还有,你这不也被辞退了吗?”
Gay蜜就是Gay蜜,口无遮拦,直戳痛处,我还打不过他。
“所以我在吐槽我自己啊,你不觉得我跟冥王星一样的悲惨境遇吗?”
“我看你是不满足于上天了,真想和太阳肩并肩哈?可惜了,人家太阳系行星炒了你,刺不刺激?”
我还是闭嘴吧。幸好没拿卡皇离开少时自比,不然我真能被张伯安怼死——一个大男人,听闻少时九变八之后,疯狂打电话找我求安慰,抽抽噎噎骂了好久SM公司。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在我心中成了Gay蜜,与性取向无关。
但我真觉得我和冥王星有解不开的孽缘,从那场地理考试全校就我一个人不会写“冥”字开始,我就深信不疑——我很有可能是天体相撞的灰尘碎片原子组成的,那些来自遥远太空的乌七八糟的原子成了我的左膀右臂,或者是心脏,所以我又漠又倔,远古亲妈应该是冥王星,它是由岩石和冰构成的。
还记得那天地理老师拍着我试卷跟我说,“你哪怕随手绕几画带过都比写拼音强吧?你别告诉我冥字大概长啥样、上下结构都不记得了,你无非是秃宝盖下边的不会写了呗,绕一下糊过去不会吗?”
“我觉得那样对不住冥王星。”
很显然我的解释进一步激怒了地理老师,他甩着我的卷子,口水横飞地吼我:“那你少这一分,从A到B,成为全校唯一一个写错的人,就对得起你自己你了?!”
其实我觉得我没那么重要,AB也不重要,甚至冥王星也不重要,我对这个世界就是无所谓的态度,毕竟我又不是自愿来的——所以我才说我又漠又倔。
可是远古亲妈的名字写不对就很重要了,不过没关系,我是后来才认的亲,我想她那么庞大,也不会怪我这个小颗粒的。
我被动辞职的那天艳阳高照,抱着一大摞东西站在公司楼下,我觉得这种天气应该去放风筝,于是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张伯安,“大伯,出来放风筝。”
“不放,开黑呢。”他居然说挂就挂。
我又打过去,“二伯,放风筝吗?”
“放个鬼,有风吗?有风筝吗?”他又挂了,他说的没错,天没风、我没风筝。
我又拨了过去,“三伯,我被炒了。”
“……”鼠标键盘停了两秒,他把鼠标一扔,“走,放风筝,我来公司接你。”他忘了挂电话,我能听到一片嘈杂抱怨,他连连说抱歉,十多分钟后,他抱着风筝出现在马路那边的公交站台——一个熊二的风筝。
他领着我把能扔的办公用品和资料都扔了,然后带我去了常去的足球场,因为他说那里的草地踩着最舒服。
没有风真的放不了风筝,我就抱着熊二坐在草地上指使他去买汽水。
“说说,为啥被炒?”
“说说,为啥买熊二?”
“现在哪有百变小樱、蜡笔小新,小孩都看熊出没了。”
“我在百事可乐公司喝可口可乐。”
他笑得像鹅叫,用他的蓝罐可乐碰我的红罐可乐,我吞了一大口可乐,气泡在舌苔上翻滚升腾。对着似火骄阳,我打了个嗝。
张伯安的所有网络昵称都是Charon,我好奇过,但又忘了问他是什么意思,我猜是什么拉丁文之类的,毕竟张伯安的业余爱好除了开黑就是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语言,他哪天把昵称都改成了C++也不足为奇。
昨晚我盯着这个词发呆,随手就去百度了一下,“哇是卡戎的意思”,这小子居然开始研究宇宙了,“哇卡戎和冥王星有点关系呢”,出于对远古亲妈的敬畏,我开始一条条看下去。
竟然还有冥王星和卡戎的爱情故事,CP粉真是无处不在……“卡戎是冥王星的伴星”“冥王星离开了九大行星系,但卡戎一直陪伴在身边,相互依偎”“茫茫宇宙,卡戎是冥王星的引渡者”。看着看着,我又打了电话给张伯安。
“卡戎,你要对我远古亲妈做什么?”
“你妈?我没干嘛啊,阿姨来了?我……”我挂了电话,把百度截图都发给他,包括我那一套岩石与冰的认亲鉴定。
“所以你小子是想占我便宜当我爸?”
“想占便宜是真的,当爸……我可以把你当闺女宠。”
半小时后,张伯安在拍我家大门,我还没来得及骂他有病,深更半夜跑过来吵我,他就进屋抢过我手机让我解锁,然后拿着我手机一通操作之后拍拍我脑壳,拂袖而去。
我低头看手机,发现所有的网络昵称都被改了:Pluto。
是冥王星的意思。
我想起来微博一年只能改一次昵称的机会被他浪费了,冲下楼去打他,他说“不浪费,这样才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