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或许每个男孩女孩,在每一个成长阶段里,每一个环境里,都会有心中崇仰或羡慕的对象。晓言亦是这其中之一。她对外貌飒丽的女生,几乎没有抵抗力。对女生们的观察与欣赏,甚至要远远多于对男生的。
在这个新集体里,晓言很快又发现了新目标,她叫苏艾。一个拥有浓而密,厚而黑的长卷发,陶瓷娃娃般雪白的肌肤,活跃于人群中央的女生,微显圆厚的嘴唇咧笑开来,小小的单眼皮眼睛,便也会跟着眯弯起来,予人充满阳光般的舒服。晚修时候,她会偷偷把头发披散下来,双手捋着长卷波浪,往后一挥,晓言便能闻到沁人的芳香……
还有一位欣赏的女生,便是隔壁班的梁茵。海译与她在同一班。晓言微微心酸,什么时候,她也能看着镜子里面的女孩,嘴角扬起真正自信的微笑?
2008年9月18日
今天晚上好多作业,数学全不会,心累……
晓言上了高中,才慢慢开始留意到海译打篮球。没想到,不光跑步像箭一样快,球也一样打得厉害。初中的生物老师曾说,当一只动物看上了另一只异性时,体内的荷尔蒙便会催使它,看到眼中异性的任何举动,都是笼罩着光环的,人也一样。女孩忍俊不禁,浮笑中带着甜。
每到放学,女孩便会站在教学楼层上,朝那下方的篮球场望上一会儿。
球架下的少年,长高得奇快,肌骨突显分明。穿着一双白色球鞋,那个运球有术的身影,尤其特别,显眼。
球场上的海译,不同于田径赛上的孤军似箭,此时更像是一名,带军进战的不羁将士。与同伴们配合得默契,可以跃得很高,也可以抢得敏捷,进攻勇猛,轻易一个举手,球便乖乖地进了框……
2.
高中的生活,已随着日夜的轮替渐渐入味。面临更大学习挑战的同学们,已然接纳了大部分的新事物。唯独语文何老师的课,仍有部分的同学,还挣扎在不适期,包括黄晓言在内。
如何说呢。假如初中文彦老师的课,是步步激励你,昂扬而又不失温婉的补鸡汤。那么,何老师的课,则是重重拷问,鞭策你心至颠覆三观的毒鸡汤了。
明明教科书上的文本内容,与初三之时的并相差无多,为何老师们所讲出的内容与道理,却又会如此的相差甚远呢?何老师的课堂,无不要求学生们做到,对问题的“追问”,“再追问”。
犀利的批言,沉重的教理,对现象一层层的血骨剥离,直至把学子之前学习所有对现实事物存留的美丽想望,都转成幻念摇曳。这便是,何老师在第一阶段,给晓言等人留下的印象。
每一堂语文课好不容易结束,她都会长长地松下一口气,合上沉重的书与笔记。脑海里开始,重新整理一边绚丽阳光,一边硝烟残墟的世界观。多么希望,能尽快从两局对立的观念之中,站立出更具信念力的一方来。
对于她,这位何老师和他的课堂,总是让她捉摸不透的。欲想质疑,又不禁为之甘拜下风。也正因为这样,欲求知的晓言,还只能跟着老师的思路,往下走着……
另一厢边,不少好玩,爱新鲜的同学们,如时下热起的网络用词般,已将接触到的语文新词,在笑侃之中你言我语地流传开来――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人性的泯灭,无爱的人间!”
“看客……”
有男生提出来,“老师,你怎么老给我们讲这么沉重的东西?”
“对啊,听得我们好丧……”
“老师,你为什么总是苦皱着一张脸,像苦瓜一样,很少见你笑欸。”
这时,何老师便会露出他那,少有的,但标志性的眯眼灿笑。
“没错,你们可以去问问,往届我带过的学生,他们会告诉你,我的外号,就是苦瓜老师!”
3.
小学三年级时,数学刁老师曾揉着她肉嘟嘟的脸庞,喜爱道,“晓言啊,晓言啊,你怎么这么寡言呢?”这位长相飒丽,心魄豪率的女士,是她记忆里,第一位与自己如此亲近的老师。
初中二年级时,英语晓云老师曾对她说,“我隔壁床的病友,都要比你开朗。”来自黑龙江的老师,看人犀利,一针见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高中一年级的秋晚,语文何老师步步逼近,撕下她笑容可掬的面具,“现在的你,还不是需要伪束的年纪。老师希望你,能做真正的自己。”
但青春时期的少年们,眼前的迷雾困惑,都并不是能轻易地,拨开便见明,一点就通达的。茫然的感性,总多于理性。他们要长大成人,长成通理的大人,因此仍需要往前走着,往并无明确把握的前方,走上很长的路途。
所以,那晚痛哭流涕后的晓言,望着愈渐靠近的家门,心里除去往日的郁闷,仍只有泛生出阵阵心酸,而已。倘若生活真是一面镜子,她打开那扇门后的生活,通理尚浅的少女,感受到的,多是直直朝自己扑面而来的苦闷,与窒息感。与父母之间话题不通,理解不顺,甚至关怀的语言,亦都透着空洞的气息。这些是孩子们心灵上,几近全部的港湾构造,却也是,让晓言越来越心痛的残缺。
她想逃离,有时冲动地渴望。可离开了这里,毫无凭借的她,又能去哪里?
2008年9月26日
一回到家,灵魂就好累啊。
其实心底里明白,都是自己的叛逆心理在作怪……
4.
班上有一位国宝般憨萌可爱的男生,叫杨宝西,言语逗趣,还是理科界的翘楚之一。
老师正嘱咐大伙这两天好好准备,迎接各科目的月考。宝西同学坐在最后一排,摇着椅子,打破沉默。
“月考是什么?好吃的吗?”
真挚的问题,却顿然引得哄堂大笑。毕竟几天之后,便是大家心心念念的中秋节了……
晓言月考的物理成绩下来,39分。
39分。
连本写者都替她感到心累,以致找不出再多再具体的词藻,去形容那一个晚上,女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到的家。
对于数理化,这高中的第一次问候,真是友好。
宝西问晓言,是不是数理化都不行,她难过地承认了。宝西那双小小单眼皮的眼睛,用同情的目光,认真且诚恳地看着女孩。
晓言深知道宝西是出于善意,可心里仍被一个狠狠地扎伤:一个物理细胞满天飞的高材生,真的能理解倒数的痛吗?还是仅仅出于简单的可怜?那么这于我来说,岂不是更深一层自尊的打击?
晓言故作轻松,瞪大了圆圆眼,“宝西同学,可以不要这样看着我么?”
杨宝西信誓旦旦道:“语文科代,为了给你实际的安慰,我保证这次的周记,不再让你追着催了。一定按时交!”
这位语文科代,平日里又唠又催地追大伙作业,其实她很好哄的!
跟叶奕琳喝着华农酸奶,一同走在路上。晓言问她:“数学课,物理课,你都跟得上吗?”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对于班排第三的同学,这是什么问题?叶奕琳吮着吸管,漫不经心地回答:“跟不上,怎么了?”
晓言抬头,“跟不上的时候,你一般会怎么办?”
“我一般不知道他们讲什么时,就会忍不住地发呆,放空自己。然后慢慢冥想各种故事的发展,
“比如这故事中人伦的关系;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是对的,还是错的……”奕琳说得一本正经,形象生动。晓言却被逗笑了起来。
“有时还觉得自己特卑鄙,明明没在用心听,却总是不禁地‘嗯嗯’点头,来应付扯着辛苦嗓子授课的老师。”
叶奕琳转头看看晓言,她一边听着,一边又检查着书包的全部拉链,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还时不时回头,望望身后边。
“怎么了,有谁跟着我们吗?”
“噢,不是。我只是检查一下,有没有在路上落东西。”
“哎哟,我见你一路上都反复好几次了,还以为什么事呢。
“没有落东西啦,你看,书包拉链也拉好了,它不会自己打开的啦。”
晓言失意地笑笑,心想,真的么?
自上高中以来,女孩反复检查的怪状,似乎更加重了一些,止不住的瘾一般。
“晓言,快看,有风筝。”奕琳拍拍她的肩膀。
晓言朝远方望去,在那学校的后山边,有一片荒芜的杂草地。空阔得气味冷寂,与繁喧的沥中形成了鲜明对比。几乎没有人会去那儿,晓言平日里观察到。
但现在有两个小男孩,在那片杂草石地上。稍高的一个男孩,举着青色风筝,另一个,则缓缓地放线。
他们乘风跑着。可风筝依旧难以飞起来,断断续续,往复如此。远处黄昏的天空下,这两只小小的身影,累得疲不堪言。
这时奕琳打破沉默,“我突然想起一句话,‘下雨时,没有伞的孩子,要更努力地奔跑。’放风筝也是吧,得要更努力地奔跑,它才能飞得更高。”
晓言望着她,留有不少痘印的奕琳的脸庞,在晚霞光的渲映下,格外柔和。
“你将来想做什么?”像奕琳这样不羁性格的女生们,晓言忍不住好奇。
奕琳思索了一下,她的单眼皮瞳眸里闪着认真的光,“我想做一名编辑。你呢?”
“我还没有确定的想法。先把成绩提上去,再说吧。”
一米七四的叶奕琳,一把揽过晓言的肩,“好,咱们以后再说。先回班里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