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自行车

      在老家的院子里还停着那辆几乎看不出什么颜色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座、轮胎、钢条以及脚踏和链条,也早已更换了不知多少次。但至今,父亲还时不时的把它推出来围着村子骑一圈,放回去的时候还总要再用干抹布擦一擦。

        实际上,现在村里几乎家家都有小汽车了,最不济也有摩托车或者电动车,早已告别了自行车年代,劝说了父亲好几回把它换掉。然而,父亲始终没有答应,索性也就由他去吧。

      记得小时候,嘴巴甜,我们姐弟三人总缠着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我们到处乱逛,那时候我和二姐横坐前面的大杠,大姐骑坐在后面,父亲骑着车带着我们去镇上集市转悠,父亲也总会给我们买点糖果给我们解解馋,有时还会自己动手做个风车插在二八大杠的前把上,任凭风吹着转动,就这样二八大杠在父亲的手中,伴随着我们姐弟三人长大。

      后来,由于我们姐弟三人同时上学开支大的缘故,父亲除了在乡镇纺织厂上班以外,又利用休息日,骑着他那辆自行车到村子北面山坡上开荒种地。那个时候,父亲一把镐,一把锹往自行车横梁上一拴,骑着就去了山上。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子,蔓草荒芜的山坡终于在父亲的手中开辟出几亩坡地。当年,父亲在山坡种上了芝麻、油菜等农作物,那时候我问父亲为什么种芝麻啊,父亲笑着说:“芝麻开花节节高,希望你们学习也能节节高,希望明年家里收入也能节节高啊!”

        自从有了山坡地,每到节假日,我们姐弟三人都会跟着父亲,在他那辆二八大杠的带领下到山坡上去看地,所谓看地,实际则是父亲下地查看庄稼长势,除草、追肥,而我们姐弟三人则在山坡上写作业,偶尔也玩耍,抓个蚂蚱逮个蝴蝶之类的。父亲还会从山里那不知名的草丛里或者树上给我们摘点红红的酸酸的野果吃,那时父亲看着我们满脸都是幸福的笑,仿佛忘记了劳累。

      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父亲骑着他的自行车,来到山坡上,用一把镰刀独自将芝麻割下来,扎成小捆,三五捆组合靠在一起立起来,让太阳晒,等过了一阵子,芝麻晒干了开口了,父亲买来一块大的油布,铺在山坡相对平坦的地方,然后一捆捆芝麻头朝下用棍子进行敲打,那白色的芝麻粒就哗啦啦的掉在油布上。每当这个时候就是父亲最高兴的时候,似乎忘记劳累。姐姐会帮着父亲抱芝麻,而我则在油布边上,用小手蘸芝麻往嘴巴里送。

      秋天到了,父亲找来棍子和绳子在自行车后座上搭起了架子,这样可以载更多收获来的芝麻和油菜籽,然后赶到镇上的炼油作坊去榨油,当油坊师傅过完磅,就把芝麻倒进榨油机的漏斗里,打开电源机器就轰隆隆只响,不一会,就从机器下面出油口流下晶莹透亮的油,父亲把油接好后,再罐装到油壶里,拿到集市上去卖,如此一来我们姐弟三人秋下的学费也就有了着落。

      就这样,我们姐弟三人在父亲勤劳的双手中,始终没有因为学费的原因而辍学,也正因为了解父亲的艰辛,我们姐弟三人学习也格外的勤奋,成绩也都在村里同龄孩子中名列前茅。每当我们拿着奖状回来的时候,父亲总是高兴地骑着他那辆自行车驮着我们姐弟三人,高高举着奖状围着村子转了又转,妈妈说你爸这是显摆,然而父亲却说:“我一不偷,二不抢,我自己养的孩子争气,还不让我显摆显摆了?”说这话时父亲的嗓门大着呢。

        后来,我上初中了,两个姐姐也都上了高中。家里三个孩子上学,加上乡镇企业不景气,父亲的压力更大了。父亲又开始自己垒猪圈,养猪,还给二八大杠自行车后座上焊了个铁框挂在上面,父亲下地干活时,也总会打一满满的铁框的猪草回来喂猪,节假日的时候,我和姐姐也会推着那辆自行车去野外帮着父亲打猪草,夏天就会捞池塘里飘着的浮萍或者去拾西瓜皮,春,秋就去野外打猪草,终于快要过年了,家里的猪也长的膘肥体圆的,父亲找到村里的屠夫把猪给杀了,又用他那“二八大杠”驮到镇上叫卖。我记忆中,有一年由于我们的猪肉现杀现卖,肉质新鲜,加上父亲为人厚道,不会缺斤短两,很快父亲就把所有肉都卖了,就留下一个猪头过年,二姐看着猪头哭着对父亲说:“我不上学了,去找个工作或者进厂吧。”父亲顿时怒了说道:“只要你们好好学,我砸锅卖铁也供你们上学。”当晚,在二姐的提醒下,我才发现原来伟岸的父亲此时已累弯了腰。

      多年以来,父亲靠着努力,始终蹬着那辆二八大杠来回在工厂和田地里奔波,硬是把我们姐弟三人扶养长大,而且没有让我们辍学,在他的坚持下,在那辆二八大杠的陪伴下,硬是把苦熬成了蜜,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父亲那种对生活不服输的精神就像那辆“二八大杠”的车轮,始终不停的向前运转,父亲蹬着车的画面也始终在我脑海里不断浮现,并不断地影响着我,让我始终觉得,只要努力向前就一定会有无限光明。

        如今,而父亲那辆“二八大杠”也不知何时已到处掉漆,但依旧被父亲擦拭的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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