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乘兴而来,败兴而返。闹了一天并无机缘可寻。看看天色,已经晚了,又觉得腹中饥饿,只得急忙回府,再做打算。
不料慌不择路,原来是衙门往北,他却往东南岔下去了。多走数里之遥,好不容易奔至镇店,问时才知是榆林镇。找了一家叫兴隆店的投宿,这时候已是又乏又饿,正要打算吃饭,只见来了一群人数匹马内中有一黑矮之人高声嚷道:“凭他是谁快快与我腾出。若要惹恼了你老爷的性儿连你这店俱给你拆了!”
旁边有一人说道:“四弟不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就是叫人家腾挪,也要好好说,不可如此罗唣。”
又向店主人道:“东家你去说说看,皆因我们人多,两间房住着不便,奉托!奉托!”店东家无奈,走到上房向辛文子说道:“先生没有什么说的,你老,将就将就我们,说不上屈尊,你老在东间居住,把外间这两间让给我们吧。”说完,深深一揖。辛文子笑道:“来时原本不要住上房,是你们小二,再三地说,我才住此房内。如今来的客既是人多,我情愿将三间满让。”
“东家给我个单房我住,就是了。皆是行路纵有大厦千间,不过占七尺眠,何必为此吵闹呢。”正说之间,只见进来了黑凛凛一条大汉满面笑容,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先生请自便吧。这外边两间承情让与我等,就已够了。我等这帮子人都叫他们下房居住,再不敢劳烦了。”辛文子再三谦逊,那大汉只是不肯只得挪在东间去了。那大汉叫从人搬下行李,揭下鞍辔,俱各自安放妥贴。又见到这些人却是四个,其余五六个俱是从人。又要将冷水换开水满上一壶,又吵嚷个没完。又见黑矮之人先自己呼酒要菜。
店小二一阵好忙,闹得辛文子竟喝了一壶空酒菜,总是没人过来,又不敢催。忽然听见黑矮人说道:“我不怕别的,明日到了临淄府,恐他记念前仇,不肯收录,那却……如何是好啊?”又听黑脸大汉道:“四弟放心。我看曹公决不是那样之人。”
辛文子听至此,不由站起身来,出了东间对着四人举手道:“四位原是上临淄的,小弟不才愿作引进之人。”四人听了连忙站起身来。仍是那大汉道:“足下何人?请过来坐方好讲话。”
辛文子又谦逊再三方才坐下。各通姓名原来这四人正是土龙岗的伏喜、包马、鹿爵、平安四条好汉。听说曹摅作了县令,当初就有弃暗投明之话,故将山上喽罗、粮草、金银都让人各分了,只带了得用伴的五六个人前来临淄县投效以全信行。
他们又问辛文子。辛文子答道:“小可现在在临淄县,因眼下有件疑案,所以私行,暗暗查访不想在此得遇四位,实在是三生有幸了。”彼此谈论多时真是文武各尽其妙大家欢喜非常。
惟有赵平安赵四爷粗俗却酒量颇豪。伏喜恐怕他酒后失言,叫外人听之不雅,只得要些饭将嘴堵上。大家吃完饭,闲谈饮茶到二更以后。
大家商议今晚安歇后,明日可早早起来行路呢。
而四爷赵平安因为贪多了几杯酒,大家闲谈他也连一句插不上,在旁边前仰后合,不觉的瞌睡起来。后来索性放倒头酣睡,鼾声如雷。打呼声把大家都吵醒了。
鹿爵说:“只顾说话儿,天都已经三更多了先生也乏了请安歇罢。”大家方才睡下。
谁知赵四爷心内惦着上临淄县,睡得容易醒得决绝。外边天气不过四鼓之半时,他便一咕噜身,爬起来乱嚷道:“天亮了快些起来赶路!”又喊叫从人备马捎行李,把大家吵醒。谁知辛文子心中也有事,未睡着,也只得随大家起来。
这老先生算烟袋铺铁丝儿——通了杆了。只见大爷将从人留下一个腾出一匹马叫辛文子乘坐。叫那人将药箱儿、招牌俟天亮时背到临淄县不可违误。吩咐完了,就叫店小二开了门,大家乘马趁着月色,迤逦而行。天气尚未五更正走之间,过了一带林子却是一座庙宇。猛见墙角边人影一晃,再细看时却是一个女子身穿红衣,到了庙门挨身而入。大家看得明白,便感觉奇怪。包马说:“深夜之间女子入庙,一定不是好事。天气尚早我们何不到庙看看呢?”鹿爵说:“半夜三更无故敲打山门,见了僧人怎么说呢?”伏喜道:“不妨就说贪黑赶路程,口渴之极,于是上来讨杯茶吃,有何不可?”
辛文子道:“既如此,就将马匹行李叫从人在树林等候,免得僧人见了兵刃生疑。”大家听了都说:“有理有理。”
于是大家下马叫从人在树林看守 从人答应一声。五位老爷就迈步竟奔山门而来。
到了庙门前 趁着月光看得明白匾上大书“铁仙观”。辛文子道:“那女子挨身而入,没听见插门声,为什么是关着的呢?”
平安上前抡起拳头在山门上就是咚咚咚的三拳口中嚷道:“给爷爷我过来开门!”口中嚷着随手又是三拳,险些儿把山门砸掉。只听里面道:“是谁?是谁?半夜三更,怎么说!”只听哗啦一声山门开处见个道人。辛文子连忙上前施礼道:“道爷多有惊动了。我们一行人贪黑赶路程,口渴舌干,欲借宝刹歇息歇息,讨杯茶吃,自有香资奉上。望祈方便方便。”那道人闻听,便道:“等我禀明白了院长再来相请。”
正说之间,只见走出一个浓眉大眼、膀阔腰粗、怪肉横生的道士来说道:“既是众位要吃茶何妨请进来。”包马等人闻听,一拥而入,来到大殿里,只见灯烛辉煌。彼此逊坐。见道人凶恶非常,并且酒气喷人,已经知道是不良之辈。
包马、平安二人悄地出来,寻那个女子来到后面,并没有看见任何踪迹。
又到一后院,只见一口大钟并无别物。走到钟边,只听有人呻吟之声。平安说:“在这里呢。”包马说:“贤弟你去掀钟,我进去拉人。”平安挽挽袖子,单手抓住钟上,铁爪用力向上一掀。包马说:“贤弟先挺住,万不可松手,等我把住底口。”
双手往上一挺,进去里面一片黑,几声不可描述之声后,包马就把钟内之人曳将出来。赵爷将手一松仍将钟扣在那边。仔细看此人时,却不是女子,而是个老者捆做一堆,口内塞着棉花。急忙掏出棉花,松了捆绑。那老者干呕之后,定了定神,才开始说:“啊呀!苦死我啦。”包马便问:“你是何人?
为何被他们扣在钟下?”
那老头儿道:“小人名唤田忠乃陈州人氏。只因尚书令杨珧之子威侯杨袭奉旨前往赈济,没想杨袭到了那里并不放赈,在那里盖造花园抢掠民间女子。我主人田起元主母金氏玉仙,因为婆婆染病竟然割肉煎药。老太太病好后主母上庙还愿,被杨袭窥见硬行抢去。又将我主人送县监禁。
老太太一见此信时,生生吓死。是我将老主母埋葬,后来想起此事,一家被害非要上京控告不可。因此贪黑赶路程过了宿头,于四更后投至此庙,原为歇息。谁知道人见我行李沉重,欲害小人。正在动手之时忽听众位爷们敲门,便将小人扣在钟下,险些儿丧了性命。”
正在说话间,只见那边有一道人探头缩脑。
赵四爷急忙赶上,兜的一脚踢翻,在地上将拳向面上一晃:“你嚷我就是一拳。”那贼道看见柳斗大的皮锤,早已经魂飞九天!赵四爷便将他按住,坐在钟边。
不想这前边凶道名唤萧道智,在殿上张罗烹茶,不见了包马、赵平安二人,叫道人去请也不见回来,便知事情有不妥,悄悄的退出殿来到了自己屋内,将长衣卸去,手提一把明亮亮的朴刀,竟奔后院而来。恰好入后门时就瞧见老者已放出来,平安按着道人,不由心头火起手举朴刀便搠包马。包爷手疾眼快,一招斜刺里接着就是一腿。道人将身躲过一刀,锁定包马向面门削来。包爷手无寸铁,全仗步法巧妙身体灵便,头一偏,将刀躲过,顺手就是一掌。恶道惊恐,准备暗器,急忙侧身时张爷下边又是一扫腿。
好个恶道!一招金丝绕腕势,躲过回手反背又是一刀。到底是有兵刃的,气壮却无家伙的胆虚。包马支持了几个照面,看了看感觉不敌。
正在危急之际只见伏喜、鹿爵二人见包马受敌,伏喜赶紧前来,虚晃一掌又左腿飞起,直奔肋下?恶道闪身时,马汉后边又是一拳打在背后。恶道往后一扑,急转身接着摔手就是一刀。亏得鹿爵眼快,歪身一闪,刚好躲过。恶道倒顺势,又奔了包马而来。三个人赤着手,刚刚敌得住,就是防他的刀罢了。
包马见恶道奔向自己,他便顺水推舟,等刀临近,将身一撇。恶道把身避空,身往旁边一闪,后面伏喜照腰就是一脚。恶道觉得后面有人,趁着月影,也不回头,伏身将脚往后一蹬。伏喜脚刚落地恰被恶道在迎面骨上蹬了一脚力大势猛身子站立不住不由得抖了个激灵。赵平安在旁边看见,急忙叫道:“三哥你来挡住那个道人。”鹿爵连忙起来挡住道人。只见赵平安站起来,竟奔向东角门那边去了。鹿爵以为四爷必是到树林取兵刃去了。
过了不久时,却见赵平安从西角门进来。鹿爵想道:“他取兵刃不能这么快,他必是解了解手儿回来了。”眼瞧着他迎面扑来,恶道将左手一扬,是个虚晃架式对准面门一摔,口中说:“恶道!看我的法宝取你。”只见白扑扑一股烟云打在恶道面上,登时双眼难睁,鼻口倒噎,连气也喘不过来。鹿爵又在小肚上尽力的一脚,恶道站立不住咕咚裁倒在地,将刀扔在一边。赵平安赶进前一步,跪腿用磕膝盖按住胸膛,左手按膀,背过手将右袖里的东西拿出,向恶道脸上一顿乱抖。
原来赵平安绕到前殿,将香炉内香灰装在袖内。俗语说的好“光棍眼内揉不下沙子”何况是一炉香灰,恶道如何禁得起?四个人一齐动手将两个道人捆缚,预备送到祥符县去。此地是祥符地面之事,应当由县解府按劫掠杀命定案。四人又搜寻一番,附近并无人烟。然后又搜到旁院之中,却是菩萨殿,有三间,只见佛像身披红袍 大家才明白,红衣女子乃是菩萨显化。可见田忠有救,道人恶贯已满报应不爽。
此时辛文子已将树林内伴当叫来拿获道人,便派从人四名将恶道交送至广县内,广县立刻申报到府里。大家带了田忠一同出庙。
此时天已大亮,开始往临淄县奔来。暂时将四人寄放在下处。
辛文子进内参见曹公,说访查之事还没有证据,今天有土龙岗伏、包、鹿、赵四人投到,并在铁仙观救了田忠,捉拿恶道交祥符县不日押解到的话说了一遍。然后又立起身来说:
“晚生还要访查刘氏案去。”当下辞了颜远。走到茶房时,药箱招牌早已送到。公孙策先生打扮好后,仍从角门去了。
颜远见辛文子去后,暗叫曹包将田忠带至书房,问他替主明冤一切情形;叫左右衙役领到茶房居住,但不可露面,恐走漏了风声,让杨府知道。又吩咐曹包将四勇士暂时在班房居住,等以后有差听再用。
辛文子离开了衙门,又往七里村走,沿途暗访,心下自思:“我辛文子时乖运蹇,名声不显,幸好来了临淄县,偏偏头一天到来就遇见这一段公案,不知何什么时候能访出原因。总是我的运气不好,以致诸事不顺。”越思越想心内越烦,不知不觉出了七里村。忽然想起自己叫着自己说:“辛文子你好呆!你是作什么来了?就是这么走着,有谁知你是医生呢?既不知道你是医生 你又怎能打听出来事情呢?实在是呆的可笑。”原来辛文子只顾思索,忘了摇串铃了。这时想起连忙将铃儿摇起,口中说道:“有病早来治,莫要多延迟。养病如养虎,虎大伤人的。凡有疑难大症,管保手到病除。贫不计利。”正在念诵,巧合那一边一个老婆子唤道:“先生这里来!这里来!”
辛文子闻听向前问道:“妈妈唤我么?”那婆子道:“可不是。只因我媳妇身体有病求先生医治医治。”
辛文子闻听说:“既是如此妈妈引路。”
那婆子引进柴扉,掀起了蒿子秆的帘子,将先生请进。看到里面时,却是三间草房,一明两暗。婆子又掀起西里间单布帘子,请先生土炕上坐了。
辛文子放了药箱倚了招牌刚然坐下只见婆子搬了个不带背三条腿椅子在地下相陪。
婆子便说道:“我姓尤,丈夫早已去世,有个儿子名叫狗儿,在陈大户陈应杰家做长工。只因我的媳妇得病,有了半月了,他的精神短少饮食懒进,还有点午后烧。求先生看看脉,给吃点药儿。”
辛文子道:“令媳现在哪屋?”婆子道:“在东屋里呢。待我告诉。”说着站起往东屋里去了。只听说道:“媳妇我给你请个先生来求他老看看管保就好咧!”
只听妇人道:“母亲,不看也好,一来我没有什么大病,二来家无钱钞,何苦浪费那些钱文。”婆子道:“啊呀媳妇啊!你听见先生说么‘贫不计利’。再者养病如养虎。好孩子请先生瞧瞧罢。你早些好了也省得老娘悬心。我就是倚靠你了。我那儿子也不指望他了。”
说到此妇人便道:“请先生过来看看,就是了。”婆子闻听说:“还是我这孩子听说。好个孝顺的媳妇。”一边说着,便来到西屋请辛文子。辛文子跟着婆子来到东间,给妇人诊脉。
原来医生有望、闻、问、切四条,给右科看病也不可不望不过,一目了然。又道“医者易也易者移也。”故有移重就轻之法。
假如给老年人看准脉息不好,必要安慰说道:“不要紧立个方儿吃与不吃均可。”然后拿出来原因向本家说道:“老人家脉息不好得很赶紧预备后事吧。”本家问道:“先生你为什么刚才不说?”医家道:“我若不开导着说,上年纪的人听说厉害,痰向上一涌,那不登时交代了么?”此是移重就轻之法。
辛文子给妇人看病,虽是私访,但他素来原有实学,所有医理先生尽皆知晓。诊完脉息已知病源。
站起身来仍然来至西间坐下。说道:“我看令媳之脉乃是双脉。”尤氏闻听道:“啊呀!何尝不是!他大约有四五个月没见。”辛文子又道:“据我看来病源因气恼所致郁闷不舒竟是个气裹胎了。若不早治恐入痨症。必须将病源说明方好用药。”婆子闻听不由得吃惊:“先生真是神仙!谁说不是气恼上得的呢。待我细细告诉先生。只因我儿子在陈大户家做长工素日多亏大户帮些银钱。那一天忽然我儿子拿了两个元宝回来。……”
说到此处只听东屋妇人道:“此事不必说了。”辛文子忙说道:“用药必须说明。我听的确下药方能见效。”婆子说:“孩子你养你的病这怕什么?”
又说道:“我见元宝不免生疑,便问这元宝从何而来?我儿子说,只因大户与七里村张有道之妻关系不大清楚,这一天陈大户到张家去了,刚巧叫妇人的男人撞见。因此大户要害他男人。给我儿两个元宝……”说至此东屋妇人又道:“母亲不消说了此事如何说得!”婆子道:“儿呀先生也不是外人说明了好用药呀!”辛文子道:“正是正是。若不说明药断不灵。”
婆子接说:“交给我儿子两个元宝是叫他找什么东西的。是我媳妇劝他,不依,后来跪在地下央求。谁知我不肖的儿子不但不听,反将媳妇踢了几脚,揣起元宝,赌气走了不回来。后来果然听说张有道死了。又听见说接三的那日晚上棺材里连响了三阵仿佛诈尸的一般连和尚都吓跑了。因此我媳妇更加忧闷。这便是得病的原由。”
辛文子听完,提起笔来,写了一个方子递与婆子。婆子接来一看,道:“先生我看别人方子有许多的字怎么先生的方儿只一行字呢?”
辛文子答道:“药用得得当就可以通神。我这方乃是独门奇方。用红棉一张,阴阳瓦焙了无灰老酒冲服,最是安胎活血的。”婆子闻听记下。公孙策又道:“你儿子做成此事难道大户也无谢礼么?”
辛文子问及此事,他算定此案一明,尤狗儿必死,婆媳二人全无养赡,就势必要给他婆媳二人想出个主意。这也是公孙策的文人妙用。话已说明。
那婆子说道:“听说他许给我儿子六亩地。”先生道:“这六亩地可有字样么?”婆子道:“那有字样呢,还不说定他给不给呢!”
先生道:“这如何使得!给他办此大事若无字据将来你如何养赡呢?也罢待我替你写张字儿倘若到官时以此字合他要地。”
真是乡里人好哄,当时婆子乐了,什么事情都敞开了说:“多谢先生!只是没有纸可怎么好呢?”
辛文子道:“不妨,我这里有纸。”打开药箱拿出一大张纸来立刻写就。假画了中保押了个花押交给婆子。婆子深深谢了。
先生背起药箱拿了招牌起身便走。婆子道:“有劳先生又无谢礼连杯茶也没吃叫婆子好过意不去。”辛文子道:“好说!好说!”出了柴扉此时精神百倍快乐非常。
原来名声不显,如今仿佛金口标了名似的,连乏带饿全忘了,两脚如飞起一样,竟奔着到了临淄县而来。
辛文子回到临淄县仍从角门悄悄而入,来到茶房里,放下药箱和招牌,找着曹包告诉了曹公。颜远立刻请见。辛文子非要见礼,才将密访的情由细细述了一遍。
颜远闻听,欢喜暗想道:“此人果有才学,实在难为他访查此事。”便叫曹包与辛文子更衣预备酒饭请先生歇息。又叫李才将外班传进立刻出签拿尤狗儿到案。外班答应。去不多时前来回说:“尤狗儿带到。”
老爷点鼓升堂叫:“带尤狗儿!”上堂跪倒。包公问道:“你就是尤狗儿么?”
那人回道:“老爷小人叫驴子。”包公一声断喝:“呔!你明是狗儿你为何叫驴子呢?”狗儿回道:“老爷小人原叫狗儿来着只因他们说狗的个儿小改叫驴子岂不大些儿呢因此就改了叫驴子。
老爷若不爱叫驴子还叫狗儿就是了。”两旁喝道:“少说废话!少说废话!”包公叫道:
“狗儿。”应道:“有。”
“只因张有道的冤魂告到本县台前,说你与陈大户主仆定计,将他谋死。但此事,皆是陈大户要图谋张有道的妻子刘氏,你不过是受人差遣,身不由己。虽然受了两个元宝,但也是小事。你可要从实招来,自有本县与你作主出脱你的罪名便了事。你不必急慢慢的讲来。”
狗儿听见冤魂告状不由得心中害怕。后又见老爷和颜悦色的出脱他的罪名与他作主放了心了。即向上叩头道:“老爷既施大恩与小人作主小人只得实说。因小人当家的与张有道的女人有交情可和张有道没有交情。那一天被张有道撞见了他跑回来就病了总想念刘氏。他又不敢去。因此想出一个法子来须得将张有道害了他或上刘氏家去或将刘氏娶到家里来方才遂心。故此将小人叫到跟前说:‘我托付你一宗事情。’我说:‘当家的有什么事呢?’他说:‘这宗事情不容易,你必须守口如瓶。’我就问:‘什么呢?刚才发生什么了,我不记得了?’他见小人灵醒,他便给小人两个元宝叫小人且自拿着‘事成之后再给你六亩地。
正是老爷说的‘受人差遣概不由己。’又说‘受人之托,当终人之事。’因此小人每夜担惊受怕,后来听见张有道死了大概就是这人害的。求老爷与小人作主。”
颜远听完此话,大概觉得没什么虚假。书吏将供单呈上曹公看了,便拿下去,叫狗儿画了招。立刻出签将陈应杰拿来。老爷又吩咐狗儿道:“少时陈大户到案你可要当面质对老爷好与你作主。”狗儿应允。颜远点头吩咐带下去。
只见差人当堂跪倒禀道:“陈应杰拿到。”颜远又吩咐传刘氏并尤氏婆媳。先将陈大户带上堂来当堂去了刑具。颜远问道:“陈应杰为何谋死张有道?从实招来。”陈大户闻听吓得惊疑不止连忙说道:“并无此事呀青天老爷!”
颜远将惊堂木一拍道:“你这大胆的奴才在本府堂前还敢支吾么?左右带狗儿。”立刻将狗儿带上堂来与陈应杰当面对证。
大户只吓得抖衣而战半晌方说道:“小人与刘氏通奸实情并无谋死有道之事。这都是狗儿一片虚词老爷千万莫信。”颜远大怒,吩咐给他大刑伺候。左右一声喊,将三木往堂上一掼把陈大户吓的胆裂魂飞,连忙说道:“愿招愿招。”
张有道刚要渡过中流的时候,陈大户便捉住张有道,将他按到水中淹死。
这自然是没有伤痕的,怎样检验呢?得先验看死者尸身瘦弱,大小十指指甲各呈黯色,指甲及鼻孔内各有沙泥,胸前呈现赤色,嘴唇有青斑,肚腹鼓胀,这就是乙比较瘦弱被甲按到水里而致死的了。要审问查明甲作案时的原始情节,要有赃证加以验证,就会万无一失。
如果是年老的人,被人用手捂住口鼻,也得气绝身死。这也是没有伤痕而死亡的一种情况。
并告诉她放心并无一点伤痕,连血迹也无有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包公看了供单叫他画了招。只见差役禀道:“刘氏与尤氏婆媳俱各传到。”包公吩咐先带刘氏。只见刘氏仍是洋洋得意上得堂来一眼瞧见陈大户不觉朱颜更变形色张惶免不得向上跪倒。包公却不问刘氏便叫陈大户与妇人当面质对。陈大户对着刘氏哭道:“你我干此事以为机密再也无人知道。谁知张有道冤魂告到老爷台前事已败露不能不招。我已经画招。你也画了罢免得皮肉受苦。”
妇人闻听骂了一声:“冤家!想不到你竟如此脓包没能为。你今既招承我又如何推托呢?”只得向上叩道:“谋死亲夫张有道情实再无别词。就是张有仁调戏一节,也是诬赖她的。”颜远也叫她画了手印。又将尤氏婆媳带上堂来。婆子哭诉前情并言毫无养赡:“只因陈大户曾许过几亩地婆子恐他诬赖托人写了一张字儿。”说着话从袖中将字儿拿出呈上。
颜远一看认得是辛文子的笔迹,心中暗笑道:“说不得,这可要讹陈大户了。”便向陈大户道:“你许给他,地亩怎不拨给他呢?”陈大户无可奈何,并且当初就说过,只得应许,拨给几亩地与尤氏婆媳。颜远便饬该县办理。然后给刘氏定了凌迟,陈大户定了斩立决,狗儿定了绞监候。原告张有仁无事。
颜远退了堂来至书房即打了折底叫辛文子誊清。辛文子刚然写完曹包就进来,手中另持一纸递向公孙策道:“老爷说了,叫把这个誊清夹在折子里,明早随着折子一同具奏。”
先生接过一看,不觉目瞪神痴半晌方说道:“就照此样写么?”
曹包道:“老爷亲自写的,叫先生誊清哪有不照样写的理呢?”
辛文子点头说:“放下我写就是了。”心中好不自在。原来这个夹片,是为陈州放粮不该信用椒房宠信之人,直说圣上用人不当,一味顶撞言语。辛文子哪有不担惊之理呢?”写只管写了,明日若递上去,恐怕是辞官表一道。总是我辛文子时运不顺,偏偏遇的都是这些事,只好明日听信儿。再为打算罢。”
至次日五鼓颜远上朝。此日正是老公公陈伴伴接折子递上多时就召见颜远。原来圣上见了曹公折子,初时龙心甚为不悦,后来转念又一想,此乃直言敢谏,正是忠心为国,所以转怒为喜,立刻召见。颜远奏对之下明言陈州放赈恐有情弊。
因此圣上恩赐曹颜远貂蝉帽一顶,并且让他前往陈州稽察放赈之事并统理民情。颜远并不谢恩跪,奏道:“臣无权柄不能服众,难以奉诏。”圣上道:“赏卿降龙锏一根,虽无銮驾,如朕亲临!上打昏君佞臣,下打奸吏暴将,何敢受也?”曹摅看着这锏上有一条龙,两条凤,32个星星,七十二个洞。磕了三个响头谢恩领旨出朝。
而辛文子自颜远入朝后,他便提心吊胆、坐立不安,满心要打点行李,起身又恐谣言惑众只得忍耐。忽听一片声喊,以为事体不妥。正在惊惶之际,只见曹包先是进来,告诉文子老爷被圣上赐貂蝉帽荣升特级,派往陈州查赈。辛文子闻听这一乐真是喜出望外。
曹包道:“所以特派我前来,与先生商议,打报喜人,说不准他们在此嘈杂。”辛文子欢欢喜喜地与曹包斟酌妥帖赏了报喜的,去后不多时颜远下朝。
大家叩喜完毕,便对辛文子道:“圣上赐我降龙锏,先生不可大意。你须替我仔细参详莫要辜负圣恩。”说罢进内去了。辛文子对着曹摅躬身作揖,直到曹摅完全消失才直起腰,想着曹摅刚才那番话便知道这是要赶他回老家种地又不好意思啊。他不禁动脑筋想办法,突然灵机一动,赶紧蘸墨在纸上龙飞凤舞起来,曹摅看后哈哈大笑,原来辛文子写道:“寒庐休上书,南山归野田。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辞。自发催年老,洛阳逼岁除。永怀愁入寐,松月寒衫虚。”就这样辛文子留下了当师爷给曹摅参谋,伏喜四人也留下做了捕头保护曹摅和缉拿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