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的妻子十三岁,刚上初一。邻近年关,大人们都闲了,各自找各自的乐子。
岳父好点小赌,赢得多,输的少。年底没事的时候,瘾头尤其大。
那晚,他在邻村的蛋子舅家喝点小酒,接着打牌,刚十点多一点,蛋子舅去门外上了次厕所,回屋就催岳父赶紧回家。
蛋子舅,本地三五县有名的“在门儿”人,相术高深,曾有市长级别,慕名而来,“中国相术协会”全国排名第68。
岳父没尽兴,不愿意走,但蛋子舅的话他不敢违背。蛋子舅的名气,让他这个任侠豪情的汉子,也有些发憷。
蛋子舅告诫他两点,第一出门走大路,别抄小道。第二回家后今晚,不可再出门,让他切记。
蛋子舅把岳父送到大门口,四下张望看看,拍拍岳父的肩膀,说走吧。岳父正是微醺,又赢点小钱,心情愉悦,哼着小调出了门。
岳父是个豪侠性格,豪爽,粗犷,打架下手也狠,是村里有名的“不好惹”。刘陀营到兑坎庄有一大一小两条路,大路在村北,车水马龙,灯火通明,但路远。小路两村直达,逼仄阴森,两旁庄稼地,树木多,坟地更多。
前脚出门,蛋子舅的嘱咐后脚就忘光光。他才懒得跑那么远走大路。伴随着一片毛莎莎的朦胧月光,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家。
岳母爱早睡,此时已经躺在炕上。妻子在另外的房间,看书,写作业。岳父进屋坐在炕头,给岳母说∶你猜我今个赢多少?
岳母正半梦半醒,迷迷糊糊,说∶天天打牌,过年也不知道,赶紧收拾收拾。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蒸馒头。
岳父讨个没趣,干坐了一会儿。屋里黑黢黢的,安静的让他心烦,他有点坐卧不宁,还是出门再去玩会儿吧。
于是,他轻轻关好门,又上了街。
夜里12点半,岳父才再次回到家,我妻子此时刚刚睡下。
岳父躺在炕上,还没两分钟,就听见身边的岳母,直哼哼,似乎不舒服。开始,岳父没有在意,接着岳母开始嘟嘟囔囔,自言自语,却也听不清。
岳父感到奇怪,问岳母∶兰子,你怎么了,不得劲儿?岳母没接话,继续嘟嘟囔囔。岳父仔细一听,岳母好像再说∶这房子,可真大呀!我以后就住这儿,哪儿也不进去了。
岳父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岳母在说梦话?岳父用手指捅了捅岳母,岳母猛地,腾的“蹿”了起来,之后爬在床上。岳父被下了一跳,赶紧上前按住岳母。
岳母像是受了惊,又像是恐慌,嘴里低沉地“呜呜”叫着,身体一拱一拱,挣扎着要摆脱岳父。可怕的是,岳父竟然摁不住她。
黑灯瞎火的房间里,乱做一团,岳父大喊∶小娜,小娜,快来看看,你妈怎么了?妻子这时候也被惊醒,本来认为父母在打架,这是常事,她没敢动,直到岳父喊他。
妻子和岳父两个人才能将将把岳母按住,妻子趁机开灯。以往好脾气,温顺的岳母,此时面目狰狞,脸皮通红,嘴角流着长长的口水。
灯在亮起来的瞬间,岳母立刻安静下来。
“娘,你咋地哩?”妻子试着给岳母沟通。
“我没事,没事昂,你们去睡觉吧,啊~”岳母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和平时迥然不同。
妻子年龄虽小,胆子却极泼辣。她看看岳父,小声说∶“爹,我咋感觉不对劲儿啊?”
岳父没有说话,已经默认。
“我怎么感觉,我姥姥又回来啦!”妻子说。
“赶紧,叫你哥!”此时门一开,大舅子睡眼眯愣走了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吓得靠在墙上,直哆嗦,不吭声。
“奎子,去把你蛋子舅叫来!”岳父刚说完,岳母疯了似的边挣脱。边喊∶“叫他干吗?叫他干吗?我又没事。别去,别去!”
大舅子吓得牙齿都在咯吱咯吱响,岳父来气了,一脚把他踹在地上。妻子说,我去吧。
见妻子要出门,岳母“嗷”一嗓子,不像人声,电灯,竟然“啪”的一下,熄灭了。妻
子不管不顾的冲出大门,骑上家里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直奔小路。
蛋子舅和妻子赶到家门时,他没有先进门。他站在大门口,大声咳嗽了一声,对着门边说∶好好待着,别乱窜啊!一会儿赶紧跟着你妈,回去!随后,他跺了跺脚,抬腿进门。
屋里依然黑咕隆咚一片,蛋子舅不急不慢的叫大舅子点蜡烛。蛋子舅一来,大舅子胆子也大了。
蛋子舅立在炕边,盯着岳母。此时的岳母像霜打了的茄子,只剩下耍赖的劲儿,浑身轻微打着颤。看也不敢看蛋子舅一眼。
“你来上瘾啦?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蛋子舅声音很大,怒气冲冲。
“我想要点衣服,还有吃的。”岳母颤巍巍地说,“过年了,我还想看看孩子们。”
“给孩子们托个梦不行?要不告诉我也行。这个地方,你总不该来。回去吧,我让孩子们烧给你!”蛋子舅轻轻的说。
“这么大的房子,我还没住过,我~~”岳母还在反抗,蛋子舅又一次怒火冲天,打断她∶“别自己找麻烦,也别给我找麻烦。你也知道,我脾气不好!”
说完,蛋子舅握住右手,伸出中指,食指并在一起,向岳母的额头点了几下,岳母身体一软,瘫在了炕上。
不一会儿,微微的呼噜声,响了出来。
后来,蛋子舅掐着手诀,引着一股清风,出了大门。十几分钟,再次回到屋里。
妻子细问,蛋子舅才说出详情。原来,岳父在他家喝酒的时候,他去厕所,就见到妻子的姥姥,也就是岳母的妈妈,带着几个影子,在街上晃。所以他叮嘱岳父回家,并且要走大路。
大路上人多车多,阳气重,她们跟不上,也就没事了。但他也知道,岳父不爱听话,所以又嘱咐他,回家后不要在出门了。
岳母命格不好,容易同阴,几年前,岳母的妈妈曾经“附身”过一次,那时,岳母年轻,后遗症也小。但是,岳父一生侠义脾性,命格极硬。有他陪着岳母,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情。
可惜,人算还是不如天算,岳父的玩心太大。没他镇着,岳母一个人,还是着了道儿。妻子的姥姥死的早,后来妻子姥爷续了弦。二妈太厉害,岳母姐弟送的银钱,物件,每次都被二妈抢个精光。妻子姥姥没吃没用,就又想起来她的女儿,我的岳母。
说来说去,她姥姥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见到“老实人”就欺负个没完没了,蛋子舅为此,还收拾过“她”。
最后,岳母在年前特意去烧了银钱,衣服,烧的比往年都多,还在坟前嘱咐二妈,给亲妈留点,我觉得还很搞笑。
之后几年里,岳母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临去世前的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