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额济纳

        有些风景是从来无需证明自已的存在。

        几千年的等待指引几千里的奔波也罢,几千里的奔波慰藉几千年的等待也罢,己然都无关紧要了。就当是兑现一个迟到的诺言,这个秋天,我站在了这片大漠,这条河流,这片树林边上。

        他们说,除了额济纳的秋色,其余都是勉强。

        额济纳的秋色是从那条河开始的。相对黑河,我更乐意称之为弱水。那是一条传唱了太多爱情经典的河,一条默默行走在丹巴吉林沙漠的河。那河自祁连山由南而北,一路风尘扑扑而来,一到居延海竟忘却了奔涌的使命,舍弃了流浪的情怀,从此驻足停留,甘心情愿与额济纳地老天荒。“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想,这或许就是它本真的写照,与其它无关。

        爱情早己运去,胡杨却生生不息,以如一的初心,扎根荒芜,年复一年,暮烟衰草,秋风窈窕。

        群芳老尽,作为一种象征,一种背景,怪树林就这样孤立在那里,几千年熬成的苍桑,任由后来的肆意凭吊和感慨。千年风沙的打磨,威严和孤傲浑然天成,青筋暴突,赤裸地映照着生命的真实。如果有心,除去夏鼎商彜,秦砖汉瓦,唐诗宋韵,明雨清风,你甚至还可以看见远去党项的悲凉羌笛、大月氏的清冷弯刀、匈奴的霜凝弓弩、蒙古的长风铁骑......。起于风沙,归于尘土,却是没有一段历史长得过怪树林里随意伫立的一段干枯,我一度觉得寂静的它们可能拥隐形的翅膀,经常会在月黑风高的夜里破土升腾。

        夹在怪树林与八道河中间的,是承前启后的梦幻林,相比怪树林先人长辈,梦幻林来得更伟岸遒劲,同时又多出一份勃勃生机,而较之八道河胡后生晚辈,则是平添了一份看惯春风秋月之后的不喜不悲。在渐入深秋的弱水河旁,形容挺拔,叶影飞舞,即使是一树残阳,半壶秋水,心中也有过往留香,充盈在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埋汰了太多的爱恨情仇,历经了太多的生死契阔,却依然保持生活的向上,不离不弃地诠释对土地的信仰─有根就有土壤,有土壤就有生长。大漠荒凉,此心依然。

        画面纯粹简单,让小桥流水人家你一不小心就有种隐隐作痛,和那个长久伫立河边的诗人一起掉进大漠孤烟直里、淹没在长河落日圆中。

        岁月悄然转身,恍然觉悟,总有些东西不会随年华逝去,而只会在年华的飘零常常重新记起。

        往八道桥望去,后昆济济,那是怪树林和梦幻林曾经年青的模样、旧日的影子,那是怪树林和梦幻林曾经无与伦比的成长的日子和最好的光阴。他们说不同的桥有不同的风景,或浮光掠影、涟漪潋滟;或岸水天一色、斑斓倒映,或雄奇劲挺、道劲奔放;或西风残照,伏雅蜿蜒。我倒觉得其实也没那么界线分明。一叶一菩提,一木一浮生,内心的风景全凭你如何深深浅浅的靠近,全在你如何长长短短呼吸。来对了,都是中意的相逢。林间或纱巾翩翩,或衣袂飘飘,或默默不语,或静静凝思,额济纳的胡扬通通一并大度接纳,一并一如既往的在荒漠中渡着那有缘的人,一如有人说的,给闻得到香的人以香,给听得到雨的人以雨,给抓得住风的人以风,给触得到心痛的人以美和忧伤。

        不要老问风景如何,坦白说,我也说不清。秋天的额济纳,画面太美,不敢直视。 既然胡林不语,我也就不敢乱说,但即便是匆匆的路过,我仍忍不住的再一次想起那句话:

        伟大的风景从来无需证明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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