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校长给我们讲过的一个故事:
校长所在小学来了一批新老师,其中有一个女老师很年轻漂亮,各方面都很不错,经过几年考察之后当了带班班主任。
由于第一次带班经验很少就经常加班备课,有什么问题也经常和校长探讨,校长觉得这是一个很认真很勤劳的老师,即便她很年轻,但是前途无量。
老师班里有个男孩,平时不爱说话,但是经常动手打人,老师约谈了几次还是不行,就去家访,发现孩子没有妈妈,常年和爸爸生活,爸爸又是工地的建筑工人平时很忙根本顾不上孩子,有的时候想起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就买点米和菜给孩子做顿饭,想不起来就饿着,在这么一个环境里长大的孩子,虽然他真的有很多小毛病,但是老师也觉得他很可怜,只想给予他更多的关爱。
于是从那天开始,老师天天上班都会给孩子买一份早餐,而且基本上不重样,在班里也会留意着他,关心他是不是上课听懂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等等。
校长说,那个时候孩子有明显的改变,也不在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你,也不再和同学打架,偶尔上课也会积极回答问题,女老师也很开心,不管她做了多少,孩子有进步才是最值得欣慰的,就这样女老师坚持了很久。
直到一天上午,女老师的钱包丢了,就在办公室里丢的。
女老师去跟校长请假,钱包丢了不要紧,下午有个重要的考试,身份证准考证都在里面,得抓紧去补办。
校长安慰,钱包就在办公室丢的,可能放到哪忘记了,好好找一找,再去问问班里孩子有谁看到钱包了吗,上午都有谁来过办公室?
老师回忆了一下,几个孩子中,有那个男孩。
校长心里不禁开始打鼓,但她还是催促老师先去办准考证,剩下的交给她。
校长先是约谈了几个孩子,都表示没看到,问到男孩的时候,校长特意加重了语气,你真的没看到吗?男孩眼神很无辜,老师,我没看到,我没拿。
事情陷入了僵局,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钱包在办公室里不翼而飞了。
晚上校长下班,门口门卫叫住了她,说有个环卫工人捡到一张身份证,还有姓名牌送过来了,校长赶紧麻烦门卫帮她找到那个环卫工人,详细询问环卫工人具体是在那条路捡到的。环卫工人还说,当时真的很纳闷,那条路又黑又偏僻,怎么都丢到那去了。
那条又黑又偏僻的路,就是当时女老师独自去家访的路,路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破屋子,是那个男孩的家。
校长说她当时整个人都发抖了,虽然猜到可能是男孩,但是实在没办法相信他睁着无辜的眼睛跟她说,我没看到,我没拿。
校长继续约谈了男孩,他还是不承认,校长拉着男孩的手下楼,说完带他去警察局,她管不了警察可以,握在掌心的小手一直很平静也不挣扎,可快要走到警察局门口,男孩却停住了脚步,哭着说,老师我错了,是我拿的,别送我去警察局。
校长说,我当时如鲠在喉,什么批评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说了一句,老师对你不好吗?
得知真相的女老师沉默了很久很久。
后来女老师的身体极度下滑,也曾请求校长给她换个班级带,可惜临近毕业,换班主任对班里孩子们的影响太大了。
带完了这个班女老师就辞职了。
上课时候校长哭着说,我曾经一度埋怨自己,是不是当时破例给女老师换个班就好了,很难想象每次她上课偶尔看到那个男孩的脸是什么心情,还必须要用耐心的语气,温和的情绪平等对待每一个学生,一个年轻的,教学能力过硬的女老师就是这么被毁了,每每想起都难过的不行。
老师难当最根本的原因是,既要做学生的教育者,又要做学生的管理者。
做教育其实容易,该引导的引导,该讲解的讲解,该示范的示范,有错指错,并不难。当然,和其他行业一样,做成其中的佼佼者就难了。
做大学的教师就相对容易些,因为大学教师几乎只做教育者就可以了,学生都是成年人,爱学不学,不必多做管理。真有出格的行为,自然有学校处理,而且大学生普遍素质比较高,心智成熟,各种毛病相对中小学生少多了。
然而中小学就难多了。
可以预见的是,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冲突,大部分都发生在管理环节。没听说过师生之间为了一个题的解法,为了一个知识点的理解方法不同而大打出手的。教师在管理环节上与学生的冲突,多数还是因为“目标不一致”而造成的。
特别是初中阶段,学生有一半是不以考学为目的的,而老师则全部是以考学为方向管理学生的。双方的目标不一致,行为上的冲突就不可避免。
作为管理者的中小学教师,实际上并没有获得管理的权力。简单说,管理的权力就是奖惩权。说实话,中小学教师是没有任何惩罚权的。据说,现在叫家长也是不可以的。教师,在学生面前是没有任何管理权威的。
所以,教师唯一的办法是诉诸自身,树立好的人格力量,对学生进行感化。但学生并不是每个都会接受这种感化,老师也不是每个都可以获得这种人格力量。
所以,做教师的辞职,一部分是因为待遇问题,这种真不多;大部分还是因为感觉没有尊严。苟活下去的,也明哲保身,只教不管。
甚至有的老师,在教书育人方面也开始反方向发展,我亲眼见过,初中老师发现学生吸烟后,询问香烟的牌子,并推荐他们尝试其他品牌,说焦油低;也亲眼见过老师允许初中生情侣把座位调在一起,方便他们亲密;也亲眼见过老师把自己的手机电脑借给学生,让他们上课玩游戏。教师做到这个份上,不做也罢,没什么可留恋的。
社会上对教师的风评,也集中在教师的管理方面。
家长往往提出对自己的孩子要教育鼓励,对其他孩子要管理处罚。
教师的困境就在于此,一直被要求完成教育任务,从没有被告知有什么管理权限。
基层操作员没有管理员权限,没办法调试或者改写。如果瞎胡闹一通,是会丢饭碗的。
孩子是需要教,需要鼓励的,也是需要管,需要惩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