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味道

文/老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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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户户,不管是瓦房,还是草棚,屋后都有一个小竹园,长的是水竹。春天,一支支小笋的尖尖头,从黑冷的泥土里钻出来。天天盼着它们长高,到筷子那样高的时候,就可挖来吃啦。

当然,一支笋是做不成一碗菜的,得有那样三、四支的样子。那时候,油金贵,一家人只有很少的油票供应,有了这个小票,还不一定拿得出相应的“大票”去供销社买来,所以,“油焖春笋”是妈妈菜谱里没有的。

光是雪菜炒春笋,就是一道下饭好菜。

秋冬季节腌好的芥菜腌菜,过了时辰要发酸,在腌到正好的日子里,挖出来在毒毒的太阳光下晒两天(千万不能晒过头,那就成“梅干菜”了),然后又把它们腌回到瓶瓶罐罐里去,做了第二回腌菜,叫“倒笃菜”,我们那里叫“腊芥腌菜”。

妈妈自己做了一只很小的木头“小脚”,用力将腌菜按得扎实,没有空隙,这个菜能放得久不会坏,是炒春笋的好佐料。妈妈会把笋片切得极薄,两者煮透后,汤汁倒在吃了一半的白米饭碗里,那个味道啊,鲜得你舌头舔鼻头,还要讨添头。

可那时,只有中午一餐能吃到白米干饭,早、晚两餐必是稀粥。大集体那么多年,我们的童年,到少年、青年,粮食都是件紧张的事,虽说由于爸妈的勤勉节俭,不至于挨饿,但也鲜有放开肚子好吃好喝的日子,除非是小孩子们人人向往的好日子——“过年”。

春笋过后,是夏天的鞭笋。找鞭笋就没那么容易,顾名思义,实际上是竹鞭在地下生长游走的一个嫩头。地下的动静,看不见,但地上会有蛛丝马迹,譬如,平静的地面悄悄隆起一个小小的包,或是裂开一条小小的缝,这得很细心、有经验的双眼才看得出来。恰巧,二姐就长有这样一双眼,往往,我们两姐妹同时在一阵夏天的雷阵雨后进了小竹园,各人拿了一把菜刀,姐姐手里已有一小把漂亮白净的鞭笋,我手里还只有可怜兮兮的一、两支。

夏天的鞭笋往往与碧绿的新鲜毛豆炒在一起,当然还是少不了“倒笃菜”的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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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汤喝也鲜味得很,这回雪白的笋片加的是黑黑的“老树根”—看上去皱皮多须,其实是晒干了的老咸菜根,妈妈会变戏法似地在煮沸的锅里再加几只鲜红的虾干——那是在大队当电工的父亲捕来的河虾,妈会小心翼翼地利用锅灶余火悄悄烘干了,又秘密放到灶肚里,是妈妈诸多伟大秘密中的一项。

说到河虾,那我们这种地方,村子前头是小江,村子后头是大江,村子中间有沟有池塘,平常时节鱼鲜虾蟹有得吃,过年有鱼分,有鱼冻打,正月里早上白粥年糕捧捧,挖一大碗妈妈打的鱼冻过过,味道相当好。

至于螺丝、黄蚬、河蚌,更是多,夏天村道两边、竹园蓬里,随处倾倒的都是这些贡献少量肉类的壳堆,印象中,妈妈烧的黄蚬肉炒嫩南瓜、河蚌咸菜都是上好的下饭菜。只是螺丝,委实吃得太多了,至今也提不起劲来。

不能不说的还有一样“好东西”,就是最家常的“菜粥年糕”。

每年冬至过后,家里总要打上好几百斤的纯糯米年糕,浸满两只大水缸,一大家子要吃到来年三月。

正月里到娘家拜年,懒散起床后,最爱的是妈妈捧上的热腾腾的“菜粥年糕”。 霜冻过后的青菜糯糯的、甜甜的,糯米年糕咬在嘴里嚼劲十足满口是香,青菜米汤糊软鲜滑,呼噜呼噜就一碗下去,感觉好像重又回到小时候的日子,直吃得肚子圆圆,全身温暖。

妈妈的味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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