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少年（3）

“不成器，来个两小时的！”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将四张折皱的一块钱拍在了油腻腻的柜台上，台面用透明胶布粘了一层又一层，还有很多没有捋平的地方，里面是乌黑的渣渣，倒有点“藏污纳垢”的表面意思了。

成七对于这个称呼早就见怪不怪，当初这名字起的就很随意：七月捡来的孩子，养父姓成，故名成七。也有人会好心解释成“成器”，是父母希望自己成大器的意思，可是成七从来没听说过，他倒是想父母这么跟他解释。

“阿嫂今晚去打牌了？”成七好笑道，胖阿叔也不介意别人说他妻管严，只是额头上的皮肉皱在了一起道：

“陈家村的阿祖奶奶今早走了，我晚点过去帮活。”

成七眨了眨眼，道：“老位置。”

这是成七“浪仔网吧”帮工的第三个月了。有时候成七还蛮骄傲，别人翻墙出来拿钱上网，自己也是“拿钱”上网。就在这个柜台的前面，成七拥有了他人生中第一份工作——

“你这么小小年纪你就天天上网，不学习啦？”

柜台后的吴浪叼着根烟，一边说话一边抽着，那烟在嘴唇的蠕动下在空气中晃着。

“想赚钱，读书读书，越读越‘输’！”成七装作大人模样地斜靠在柜台边上抱着手，看着有些窘迫还有点搞笑。

吴浪嘁地笑出了声，深吸了口烟闷了会儿，两缕白烟从嘴角缓缓地喷了出来。成七看着烟头上亮了又暗的烟草，喉头动了下。

吴浪看了成七这副模样笑得更大声了些，把嘴里的烟取了下来怼在了少年的嘴角，他这样说道：

“周末来帮忙看店，一天给你100，上夜班就120。”

成七嚼着那带着点唾沫而湿润的烟嘴，睁大了眼点了点头。

此后成七的生活里就习以为常这样的景色：昏暗的网吧，窄小的门透着天光，他就坐在柜台后面的高椅上，望着那扇掉漆的铁栅门，看晴天的阳光，阴天的积云，白天的白，夜晚的黑。夜班结束后，每次看见太阳升起都觉得这是日落，东边的日落，西边的日出。

这天傍晚，他没有选择留下继续上夜班，背着自己的鼓鼓囊囊的包就往车站走去。

包里是他懒得洗的衣服和准备买回家的生活用品，他想回去看看爷爷奶奶，尽管今天已经是周末，这时候回村，明早肯定来不及赶到学校。

即便背包有些重，他还是坚持只背一条肩带，于是在那个没有亭子的等车亭，一个破洞裤少年肩膀倾斜地让人不能理解。

他的手机因为玩了一天已经没电了，所以他只能抬头看看天，橘黄色的晚霞拥抱了这个世界，深山出的云层有些暗，感觉是要下雨。不知何处起的风让各种颜色的垃圾打起了转，一圈又一圈，烟尘一下子也被卷上了云天。

这是要下雨了吗？那就下吧，就到云那边去！成七这样想着，掂了掂背包，依旧执拗地不肯让左边的肩带玷污他的左肩。

等到了一辆大客车，等到一辆摩托车，等到一辆破旧三轮车，再等到没有车可乘的时候，成七就迈着步子，脚踩黄泥小路往家走去。

在看到那个平平无奇的一层平房围成的小院子时，他自然地把另一条肩带扯了上来，抖了一抖，加快了步子。

“阿嫲阿公，阿七回屋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