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人

我有一段模糊的儿时记忆，村里一个婆婆徒步去河南乞讨。婆婆乞讨回来后，和村里人拉家常，说河南人很大方，不仅给她米，还给钱，有人甚至要收留她，给她养老送终。婆婆并不是无家可归，她丈夫虽然去世了，但有三个儿子，儿子也已经成家立业，她是想乞讨挣钱。

我们的方言里称呼河南人taizi，我不知道taizi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一点贬义。可是婆婆乞讨的经历让我觉得河南人很好。婆婆解释说，河南闹过饥荒，死了很多人，现在终于可以吃饱饭了，看不得可怜人，不论真假，他们总会给的。

还是小孩子的我并不懂“可怜人”是什么意思。

我的校服从一年级穿到五年级，袖口破烂不堪，我却只是觉得破烂的花纹很好看。

我是从校长看我的眼神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我是“可怜人”。校长给我们上思想品德课，她讲“节约是美德”。我惊喜地发现自己就是一个非常节约的好孩子，我开心地举手，故意露出破破烂烂的袖口。校长看到我高高举起的手，她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时的我还没有明白校长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真正让我明白过来的时刻，是我看到了校长的三层小别墅。那真是一栋漂亮的房子，一直到现在，我依然希望拥有一栋那样的房子。

原来，校长是在可怜我啊。

我好像突然开窍了，明白了“可怜人”是什么意思。

幸好，那时我是一个孩子，“可怜人”也有无限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