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博士”程序员老金

在一线开发的程序员队伍里面，本科生最多，硕士生也不稀罕，而博士极少见到。我们部门就有一个博士，老金。

老金刚来那会儿，我们都私下猜测：他是博士哎，真牛逼啊，你们说他的工资会不会超过3万？

后来才知道，他是生化博士。毕业之后还做了几年的考研班辅导老师，真正转行做程序员也不过一年。我在公司内网搜了下他的技术定级，和刚毕业一年的应届生一样，推测出他的月薪应该在8000到1万之间。

程序员之间的交往也是看人下菜的。一开始，大家敬他是个博士，对他很客气。入职一个星期不到，发现他的技术很菜，甚至很多基础知识都要四处问人，于是大家和他说话的口气就大不如从前 。

有时候问到几位天生嗓门大的同事跟前，老金还以为是专门针对他的，心里很憋屈，竟然找到科长吐槽。一次晨会上，科长就在二三十人面前，虽没指名道姓，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地强调说，同事之间沟通语气要平和，老员工多带带新人之类。

我的导师老朱心软，不太好意思拒绝人，所以，表面看起来，整个科室里，就老朱和老金的关系最好。

有两个月，下班之后，老朱几乎天天和我一起在附近的体育馆跑步。一开始，老金也跟着去，但从来不跑。我们跑时，他就坐在看台上抽烟看手机，我们跑完了，他再陪我们在操场走一两圈然后回家。

他那时还住大桥南路，上下班通勤都是公交地铁共享单车来回倒，单程接近两个小时。我就纳闷儿了，说你不着急回去看娃吗？老金今年37，是我们科室年龄最大的。他说，老婆和娃都在河南老家，他一个人在南京住。回去也没事，不如和我们聊聊天。

可惜他聊的话题我都不感兴趣，我自己又属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类型，大部分时间就是他和老朱尬聊。但既然见面的时间长了，就给人以很熟的假象。他也以为和我很熟，每次见了都笑眯眯的。

有次在食堂吃饭，我正好对着窗户坐，窗外人来人往，相互都可看见。他和其他同事吃完出门时，看见我，突然把头凑到我的面前，我隔着玻璃一脸懵逼，他笑得花枝烂颤。回到公司后，他特意跑到我座位上问刚才有没有吓到我。我只好尴尬地笑笑说没有。

后来天冷不跑步了，我们各自的小项目组也不一样，交流就少了很多。大项目上线后科室聚餐，我们又发现老金的另一个特点：能喝酒。他说自己一斤白酒没问题，2两的酒杯，他现场表演，一口就闷下去了。大家又纷纷对他表示佩服。

饭桌上，喝了点酒，大家顾忌少，什么玩笑话都说。有人调侃老金几句，老金没有选择怼回去，而是使劲儿拍着坐在他旁边正在和其他同事说话的科长说：老陈欺负我，老陈欺负我。科长比老金小四岁，老陈比老金小七岁。

科长不耐烦地回过头，瞪着眼睛对他说：关我屌事啊，你打他呀。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当天在超市买了4瓶白酒，喝完后，老金说不够，又在饭店要了一瓶。科长说，你负责把这酒清掉啊。毛总、老郭都比较能喝，你们三个可以分一分。

老金就去和他们两人喝，喝完之后，回到座位，又拍着科长的肩膀，亮了亮酒杯底，说：我喝完了。科长看了他一眼，一脸黑线，似乎在说：你不需要告诉我。

酒局结束，三桌人走了两桌，和科长坐的那一桌还在聊天。老金站起来要拿个什么东西，突然吐了，吐得站都站不稳，标准的醉酒姿态。大家扶着他，他又吐了几口，满裤子都是污秽物。

折腾半天，他终于清醒了些，自己一个人悄悄先走掉了。科长结账后找不到人，打了好几次电话，他终于接了，说已回公司。我们不放心他，也折回公司看看。

到公司时，他已经把午休床打开，盖上被子睡觉了。见我们这么多人围在他旁边，他喃喃地说：没事儿。

那样子，像极了一个没有被人爱过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