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真希望是幻觉

那一刻,真希望是幻觉

(以下情节纯属真实,欢迎对号入座)

立夏,天灰蒙蒙的,还带着暮春气息但已不合时宜却又不肯离开的绵绵细雨时有时无地在山野、村落、道路、楼宇、桥梁上空无视一切地落下,当落到江边时,这些小点点们放肆起来了,带着笑去捉弄一下天真可爱的孩子,又去轻吻一下香味四溢的美女。但这些都不能让小点点们释放心中的情丝,它们想要的是烟雨凄迷,给流经这城的日益柔婉的江画上最动人的背景,给这岭之南粤之北的城增添立夏之美。当然,这小点点又怎会让准备参与这次活动的人们离开呢?

这不大的广场,早有不少的长枪短炮已架上,随时候命开机拍摄。而许多穿制服的各警种人员已端坐等候,原来是一场公检法系统举办的关于这座城的又一场创文活动。

见阵势肃穆,于是赶忙协助同事让孩子安静入座,因为他们将有幸参与和参演“一场对市民有很多好处的声势浩大的行动”,而且这“行动”会在“今天席卷整个QY。”忽然听得背后孩子用骚动来展示他们的天真与蓬勃,便回转身准备用心里拟好的词“嘘!这是公众场合,请保持安静”去提醒一下,还没来得及说出,余光从厚如玻璃瓶底的镜片后瞟见一浓缩身材模样的半百老汉手形一闪,孩子们身后长长的椭圆形花坛里便多了半截半白半蓝的正冒着烟的尼古丁圆柱体作点缀——莫非是传说中的“弹指惊雷”出现在北江飞来湖?孩子们与我的目光停滞在半空成了背景,而身材浓缩的背影只顾朝主席台方向大步而去。一只手与肋夹实着一个黑皮包,另一只手有力有节奏地前后摆动,显出了他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场。孩子们在提醒下安静了。

“行动”还在工作人员们的紧锣密鼓中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等候这场活动主办方的掌舵人的出现。还好,有音乐作消遣。音质饱满而明亮的音箱传出的乐曲声中:“……不乱扔垃圾……不在公共场所吸烟……”,宽大而清晰的屏幕上是创文宣传者们正用能让人听出笑容的话说着“我承诺……”熟悉!诚恳!熟悉,是因为来的途中,孩子们在车厢里不遗余力地逐条背诵了已熟知的文明12条:“1……2……”;诚恳,是因为目不识丁的老爷爷、老奶奶与世事未谙的幼童、少年们都为这座城更美好的明天尽自己最大的力去参与建设。趁这些两年多来重复过无数次而又随处可见、就连做梦都能喊出一两条的宣传口号在空中回荡时,我坐在胶椅上开始左右张望,还真发现了三两张认识但不知名的脸孔,遥空一个微笑作为招呼。

“好大的烟味,呛死人了。”一把稚嫩的声音让我做了个扭头动作,一个女生用一只手正捂着鼻口,另一只手在做左右扇动状,竟然也有一丝气场——被烟味气的。我的目光被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飘飘悠悠又四散的烟吸引了,它为这江边的广场奉献着自己仅有的氤氲。呵!源头——那个浓缩背影的指间。他身边一个高大的汉子正弯腰俯首聆听着什么。我寻思着:嗯,是个领导呀,该用什么话语和他交流呢?那12条里的第3条他用行动表明他留白了,那第9条自然……只能……

我放轻脚步,越近他,就越感气场的强与大——烟味!除了他指间腾腾升起的之外,还有他的身。想想有二十三年烟龄的自己平时抽一根总偷偷摸摸,与他此刻的不拘小节相比,龌龊一次又一次削着自己。果然是老话说得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有背景只有背影的我用合适的音量对既有背影又有背景的他说:“领导你好,后面的小孩很怕闻到烟味,可不可以把烟熄了,谢……”另一个谢字还走在从喉咙到口腔途中的时候,他转过来看了我半眼,没有言语地夹着烟往舞台侧旁去了。此时,我第二个“谢”字才在他背影后响起——领导的领悟与反应就是快。

回到座位,望着无语的江上偶有捞垃圾的小舟经过,江边微晃的柳梳理着丝丝长发;又望望静坐的孩子,忙碌的志愿者,整齐的宣传摊档;闻着这母亲河早晨的空气与四下流动的香气,再看着在广场台阶上许多笑容比迷蒙的太阳还灿烂的人们……生活,如此美好!

舞台上的屏幕依然在播放着震撼人心的关于这座城创建文明城市的宣传语:我承诺……该死!如果没有这眼镜该多好,不然这几近失明的眼也不会看到浓缩叔还在享受另一根尼古丁穿喉达肺的非一般感觉,身边还多了个烟伴。既然远离孩子们二十多米,我也不好走近去说什么了。

不久,西装革履的男主持与红裙翻飞的女主持出场了,先是介绍到场的领导们,领导们都一一和蔼地站立点头示意或微笑示意后又坐下——不会吧?!浓缩叔竟然是……此时主持人又宣布启动仪式的按键嘉宾——妈呀!浓缩叔竟然又阔步上台了!我开始在微风中凌乱了,因为发现自己对“公共场所”的理解是错误的——原来是他的地盘他作主!大脑里开始出现胡思和乱想的混战:台下全是他的人,别说那些军体拳舞得虎虎生风的汉子,随便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兵都不需要拔出“砰砰”就可以把我当小鸡一样拎起来;不会的,领导的胸怀肯定比北江还开阔,而且如江水般从善如流的,他怎么会大动干戈……我赶紧喝了一口自带的茶水镇定下来想——假如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领导,在孩子身边抽烟,我会上前提醒他吗?——管他是谁,会。

“行动”在掌声中结束了,掌声里蕴含着如释重负、皆大欢喜的回音。我四处张望浓缩叔,想把他遗失的东西还给他——那个被我捡起包好的半截半蓝半白的烟头,可是日理万机的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去了,只留下那个还未撤的写着他名字的牌子——一个好有气场的名字!

各单位的参与者开始你方唱罢我登场地在舞台上合影留念,孩子们在老师的组织下去各个摊档参观。又一幕让人如同走入镜花缘里才能见到的奇景出现了:那位西装革履、在台上谈笑风生、向观众频频提问创文内容的主持人在舞台下开始吞云吐雾了。这次,我没有去提醒——不是因为他不是领导,而是干我屁事。他觉得这是他的私人场所,我多言无益惹人嫌。

其实,这城,既是你们的城,也是我们的城。因为从你们提出要做的这件事后,你们在做,我们也在做。可你们许多人在做的时候是只顾数字不要素质的;而我们是没有知情权与建议权的,只有被动权与配合权。城,既不是你们的城,也不是我们的城,因为大家最终都会被这城遗忘。

其实,无论是主人还是过客,大家都整点真正的诚意用你们提出的口号与约定来对待这座城,好吗?

远处,只见苍苍不见山。近处,倒是江水泱泱也漾漾,一波一波地舔着岸边的杂草或石头或不知从哪儿来的纸屑。风从远处走来,只是已露疲惫之色,充满了无力感,所以微阳下,汗水开始从额头流下,也从背流下。

其实,最庆幸刚才自己没露酸相整一句范仲淹的“先……后……”和他们说,要不我就是犯贱了。倒是那句“只许……不许……”渐上心头,又回想一下浓缩叔身旁的人,感觉酱缸的颜色又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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