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碉楼

      村里最让我难以忘记的建筑:一是雕楼,二是戏台。不过,这两个都在土地包产到户后消失了。还有就是粮仓,晒谷场和露天电影。那些都早已远去了,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

        雕楼就位于我家山后的另一个山坡顶上,比所有能看到的山头、树、房屋都要高,据说有三层楼。那时候,村子里大多是低矮的茅草屋,我家也不例外,也就觉得它十分神秘。

        我们孩子不敢随便靠近,雕楼里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对孩子特别凶暴,有时候父母吓嘘孩子,不让哭,就会喊他名“定神来了!”孩子便憋着哭声抽噎。单身汉名字叫定神,我疑心是他的绰号,他跟我家是同宗,是爷爷辈。我虽然叫他大公,但也是怕他的。不过,我牵牛去水塘,在路上面对面碰上了,只得硬着头皮招呼他,叫他一声“大公”。他就笑咪咪地问这问那,在池塘边帮我把牛拴好。

      不知听谁说,他有《水许传》。那时,小说在乡村是极其珍贵的,我家也有几套,都是繁华字、文言文,还是什么前后汉演义历史类书,实在啃不动,又很想看书,于是我大着胆子去雕楼。

        第一次走进雕楼的门,大公还让我坐,他屋里就两根条凳,一把竹躺椅。我不敢坐下来,好奇地打量这座雕楼

        碉楼空间不大,就一间屋子,顶很高,并没有楼,大概是被拆掉了。头上黑漆漆的,望不到顶,有点黑森森的令人恐惧。周高墙上有两个很小的窗子、屋子里的光线也极其暗淡,总觉得那高墙小窗上有眼睛在窥探。我不愿久呆,便对大公说借那套《水浒传》。他很乐意地借给了我,但强调我看完了一定要他。

        于是,我第一次接触了小说,还是半文半白的,很多繁体字,连猜带蒙,很快就读完了,拿去还给大公,这次站在门外也不进去了。

        那座雕楼,我就去过那么一次。

        几年后,大公拆掉碉楼,拆下来的石头和瓦用来修了一排三间瓦房。不过,大公的命运并没有因为修了新房有什么改变,一直单身,不知什么时候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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