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灵（小说）

哭灵

村里的有福老汉死了。

有人说，有福是饿死的。

瞎说，有人不信。有福的儿子可是村里能人哩，忙着做生意，钱多着呢。

有福病了，自己做不了饭，又没人给他送饭，可不是饿死的吗？那人说。

众人就叹气，要是有个闺女就好了！

有福老伴去世后，曾被儿子接走去生活。可是不久就独自回来了，说是在外面住不习惯。人们就说他不会享福，他就嘿嘿笑，转过身却抹了眼泪。

有福死后，儿子一大家子开着小车从外地赶回来。儿子伏在床前哭了一阵，收住眼泪，从包里掏出中华烟，每人扔了一盒，说，俺爹的后事你们给费费心，要办的风风光光的。

请的响器班子是方圆百里最好的，也是最贵的。寿衣、棺材、罩子等一应葬品都是最好的。

老头一辈子没女儿，不如给他请个哭灵的吧？有人建议，这可是名角哩，人长的好看，唱的也好听呢。

中，儿子说。

可是，那人捻捻手，做出数钞票的样子，望着儿子说，价格可是不低呢！

咱不差钱，要多少就给多少。儿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出殡那天，哭灵的来了。笑盈盈的，真是个好看的女人。

大伙呼啦啦都围过来看。灵棚里的孝子们也纷纷从棺材边爬起来凑热闹。

那女人穿上孝衣，收了笑容，施施然走向灵棚。她扭动腰肢走到灵牌前，躬身上香，跪拜。礼毕，那女人开始微微垂头，用衣袖做拭眼泪状，然后跪伏在灵桌旁，凄凄切切地哭道：爹，不孝女儿来看您了。此时，音乐响起，那女人含泪唱起来：

高梁杆，节节青，哭声爹来泪盈盈。

爹把女儿抚养大，女儿不忘爹恩情。

仙桃开花结仙果，爹花银钱是为我。

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爹辛劳空养我。

……

女人声音凄婉，如泣如诉。好，有人开始叫好。围观的人也哗哗地鼓掌。

忽然有人喊，时间到。那女人骤然停住哭泣，站起身，走出灵棚，用纸巾擦擦脸。笑盈盈地从人手中接过一打钞票，数了数，装进了挎包。

灵棚内哭声又开始哄然响起。

供桌上的有福笑眯眯望着这一切。

真好，真好！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嘴里嘟囔着，转身蹒跚着向村外的一间破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