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阿帕拉契亚(二十六)林肯与拉法耶特


和拉法耶特合影


正在做饭的露营者


我的邻居


搭帐篷的木台


我和邻居


我的帐篷

2019年7月3日,我告别福拉姆峡谷州立公园,沿着与佩密格瓦塞特河平行的林荫道向弗兰克尼亚山脊路口前进。步行1.5英里,跨过一座步行桥,我正式返回阿帕拉契亚山径。下午的山径静谧安详。盛夏天气炎热,遮天蔽日的林冠笼罩头顶,没有风,只有几缕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空隙,给覆盖着青苔的岩石披上一层亮色。

山径不再迂回,直插向上,陡峭得让我血压上升,每个毛孔都要喷出火来。年轻时,满脑子都是幻想,如同上了发条,永远不会感到疲劳。如今离四十不惑只差两年,头脑中都是人生八苦,每一苦都让人筋疲力竭。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脑放空思想,只是靠着本能行走,任汗水湿透衣衫,掉落在岩石上,噼啪声清脆作响。至少在这一瞬间,这重重苦难暂时被赶到九霄云外,真是无比舒爽。

2个小时后,我爬了大约2.5英里,来到离树际线不远的自由泉营地(海拔3885英尺)。这个营地由阿帕拉契亚山地俱乐部(Appalachian Mountain Club,以下简称AMC)经营,大约有十几张搭在陡峭山坡上的木台,此刻已经搭满了帐篷。管理员是一个20岁左右、身材瘦弱、说话甜美的小姑娘。今年夏天,她会独自在这里工作。每十天轮换下山休息。主要工作是维护营地设施,清理厕所,向游客介绍户外知识。

管理员的帐篷在营地中心,设施很简陋,只有一张弹簧床和一把椅子。公用厕所就在帐篷下方不远处。旁边囤着三,四堆一人多高的用塑料布裹着的土块。这些土块就是经过降解无害化处理的粪便。

营地给“Thru-hiker”预留的位置,在营地的最边缘地带,只容得下一顶帐篷,先到先得。费用是10美元。按照AMC的规定,如果之后访问后其他由他们管理的营地,可以享受五折优惠。煮饭取水的地方在山径另一侧的自由泉边。傍晚人们都凑在一起吃饭,我和他们不熟,一个人蹲在角落里静静地吃。脑子计划着明天的行程。偶尔会有人问到我去哪里。我会告诉他们我的目标是卡塔丁山。他们发出一阵阵惊叹,祝贺我即将到达目的地。

7月4日,正是美国独立日。3年的独立日,我和一群可爱的山径天使度过愉快的一天。而三年后,我将穿越雄伟的佛兰科尼亚山脊和双子山脊。佛兰科尼亚山脊是白山国家森林第二道主要山脊。从南到北分别是弗拉姆山、自由山、小草垛山、林肯山、拉法耶特山。双子山脊也是南北走向,位于弗兰克尼亚山脊的东北方。两道山脊由加菲尔德山和加加尔熙德山连在一起。

头天晚上,我睡得太沉,错过了日出,一睁眼,天空已经透出白光,胡乱收拾好装备,我急急忙忙开始攀登,爬了半英里,郁郁葱葱的森林不见踪影,裸露的山脊像墨绿色巨龙脊梁上的鳞片一样,在朝阳下闪烁着耀眼的的光芒。

我先向南登上海拔4459英尺的自由山。静谧的山顶上,独我一人拥抱朝阳,彷佛它只为我而升起。遗憾的是我错过了它的美意。和它最辉煌的时刻失之交臂。清冷的风中,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欣赏朝阳下壮美的白山,喝着冰冷的泉水,啃着生涩死面饼子。粉红色的山脊渐渐泛着血红。我想起脚下的山峰竟然叫做“自由”。也许这血红色预示着真正的自由绝非造物主的恩赐,必要用滚烫的热情去争取。

早餐完毕,我感到身上的力气仿佛要溢出来一样,于是背起包,沿着山脊向北前进。巨大的山脊将一座座高峰连在一起。走在巨大的山脊上,犹如骑上巨龙背上。俯视着墨绿色的海洋,向北飞去。

1亿2千万年到1亿年前之间的新英格兰还只是一片汪洋。但海底下却是地壳最脆弱的地带之一,地质学家称之为新英格兰热点。北美板块不断向西移动,引起火山喷发,形成现在的白山。在上一个冰河期,巨大的威斯康星冰川覆盖整个北美洲北部。冰川重塑了白山的模样,当冰川退去,白山遍布着巨大的U型谷和广阔的高山冻原。

佛兰科尼亚山脊就是属于典型的高山冻原。山脊上任何高大树木,只生长着苔藓与各种草本植物。树际线之下却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这种地貌在高海拔的青藏高原十分常见。通常来说北纬70度到50度之间,每向南移动一度,树际线就升高75米。而北纬50度到30度之间,每向南移动一度,树际线就升高130米。北纬30度到20度之间,树际线基本在海拔3千5百米到4千米之间。

而白山地处北纬44度的高纬度地区,只比哈尔滨低一度。山脊大多在1千2百米到2千米之间。从纽约、波士顿出发只需要一天到一天半的车程就可以见识到只能在高海拔地区看到的壮阔景色。不得不说是上天送给新英格兰人的珍贵礼物。


朝阳


林肯山


自拍


佛兰科尼亚隘口

沿着山脊向北,山路上虽然遍布着巨石,但相比密林中的路可以称的上是高速公路。我看到好几处漂亮的营地,想象着夜晚仰望群星璀璨,低瞰灯火点点,该是多么惬意。但出于环境保护的考虑,白山国家森林禁止人们在未规划的营地宿营。虽然遗憾,但也值得。毕竟从自然的历史来看,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主宰这片土地,它只属于它自己。

自由山向北,翻过小草垛山(Little Haystack Mountain ),便是雄伟的林肯山(海拔5096英尺)。连接小草垛山和林肯山的路宽大而陡峭。林肯山离我似乎很近,又走起却很远,渐渐地我只能抬头仰望它,半个多小时后,我登上主峰。

林肯山因阿伯拉罕·林肯而得名。林肯算是美国口碑最好的总统了。我一直认为美国是个庸人的国家。这其他伟大的国家是不同的。法国人会歌颂拿破仑。意大利人会歌颂加里波第。俄罗斯人会歌颂列宁、斯大林或是彼得大帝。

相比之下,美国的国父们要暗淡很多,翻开历史书,他们除了签了几个字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功绩。乔治·华盛顿屡战屡败,难求一胜。难得有萨拉托加战役这样的胜利也跟他无关。以致与当时的美国人也怀疑他的能力。

托马斯·杰斐逊倒是一位知识渊博的学者。可他在独立战争中更像个胆小鬼,总是躲在自己的庄园里。尽管历史上有关于他提出废除黑奴制度的记载,但后世在他的故居中却发现了关押女黑奴萨丽的地窖。据说萨利就是在这件地窖里生下杰斐逊的孩子。一直以来他都否认与萨丽存在私情,他曾释放萨丽的哥哥,但一直囚禁萨丽。这样的丑闻让杰斐逊的国父形象荡然无存。

相比之下,林肯就稍稍值得称颂了。林肯出生于肯塔基州霍根维尔的一个小农场。他的曾祖父萨缪尔·林肯是英国诺福克郡的纺织厂主,也是个虔诚的清教徒。1630年,他举家移民到马萨诸塞。1638年,继续向西,途经新泽西、宾夕法尼亚、弗吉尼亚,穿过阿帕拉契亚山脉,定居在肯塔基。

1786年的小乌龟战争中,林肯家族家族遭到原住民的袭击,林肯的爷爷战死,父亲幸存。家族从此衰落。林肯就诞生在一间只有一个房间的木屋里。他没受过高等教育,全靠自学成材。后来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成功当选第十六任美国总统。

当时的美国剑拔弩张,南北方尖锐对立,政坛波诡云谲。林肯能够胜出也是角力的结果。当时南北双方势力不相上下,而帝国正在不断向西扩张。政客们的眼睛都盯着中西部各州。他们的态度决定着未来的走向。

出身肯塔基州的林肯成为共和党与民主党竞选的法宝。共和党希望借他拉拢中西部的自由农民。他们大多是清教徒,信仰不允许奴隶制存在,同时他们又和南方的种植园主存在利益上的冲突。林肯的胜出体现了中西部各州的立场,北方废奴派因此占据了巨大优势。由此可见,虽然美国内战虽然被称为南北战争,但其中并不仅仅体现南方种植园主和北方工商业主之间的利益纠葛。中西部各州小农场主也是重要的利益因素之一。

林肯确实是个温和的废奴主义者,但绝不是绥靖主义者。一旦战争爆发,他还不犹豫地使用战争手段打击敌人,并且践行废奴的承诺。后世一些人喜欢淡化林肯废奴的一面。试图把南北战争的描述统一与分裂之争,北方工业与南方种植园之间的劳动力资源之争。这种历史观是不符合事实的。

1864年,卡尔·马克思在祝贺林肯连任总统的公开信中写道:“欧洲的工人坚信:正如美国独立战争开创资产阶级取胜的新纪元一样,美国反对奴隶制度的战争将开创工人阶级取胜的新纪元。他们认为由工人阶级忠诚的儿子阿伯拉罕·林肯来领导自己国家进行解放被奴役种族和改造社会制度的史无前例的战斗,是即将到来的时代的先声。”

1865年1月28日,林肯回应了马克思的公开信。马克思在给威·里扑克纳西的信中曾说:林肯在给他收到的各种团体的贺信的回信中,只有给国际工人协会的回信“不是单纯从形式上证明他已收到了贺信”。

可惜林肯没有完成他的事业,死在一个来自马里兰州蓄奴主义者的枪下。接任他的是安德鲁·约翰逊。约翰逊也是苦出身,但他是一个来自田纳西的民主党人,反对分裂,同情奴隶制。当初林肯为了团结民主党温和派,而选择他做副总统。在其主政期间,对南方一直采取妥协的态度,他因此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被弹劾的总统。

林肯并非圣人,只是在平庸的美国显得十分高大而已。用他的名字去命名一座山,在我看来,是恰当的。


拉法耶特山


回望林肯山


沃野千里


越野跑者

林肯山继续向北便是弗兰克尼亚山脊的主峰,海拔5260英尺的拉法耶特山。拉法耶特是一个法国人,更有趣的是拉法耶特是美国官方认证的国父中唯一的外国人。中国坊间谈论美国独立战争,总会调侃倒霉的法王路易十六才是真正的美国之父,却因此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美国虽然没有这种说法,但很多历史学家也承认美法同盟是美国独立的重要因素。

不过路易十六如此慷慨绝对不是出于某种高尚的国际主义情操。他如此积极更多的是出于对7年战争失败的不甘,梦想恢复法国对新大陆的殖民统治。因为战争之初,美国从未变现出任何赢得战争的征兆,所以路易十六的表态十分谨慎。直到大陆军赢得萨拉托加战役胜利,加之有传言英国欲与美国讲和,他才转而支持美国。

根本矛盾在于英国独享7年战争的胜利果实。整个欧洲都在针对英国。美国独立战争成为反英的一个契机。不仅是法国,包括荷兰、西班牙这些英国的老对手也纷纷成为美国盟友。支持英国的只有汉诺威王朝的本家德国。英王不希望大规模征召英国公民参战,因而使用大量黑森雇佣兵。而俄国貌似中立,暗地里希望双方打得头破血流,而从中牟利。

战争的结果是美国独立,但英国却不是输家,虽然失去美国,但却保住加拿大,同时独吞印度。它成功地击败欧洲反英联盟。被动参战的荷兰失去了国际贸易霸主的地位。西班牙看似没有损失,但它的殖民帝国在美国独立的遗韵中迅速瓦解。法国在一系列战争中浪费了大量金钱,却所得甚少,国王挥霍无度。终于造成经济崩溃,引发声势浩大的革命。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最后被送上断头台。

英国之所以能够胜出,不仅因为英国在工业革命中的领先地位,也因为他的社会制度比欧洲封建君主制先进。实际上,战争中的英国的负债总额比法国还高,但是参战是英国国会决定而非国王的意志。国家信用保证国债价值的稳定,因此英国社会各界放心购买国债,以支持战争。

反观法国,虽然是当时欧洲大陆的当之无愧的霸主,经济实力并不比英国差很多,但因为国王专制独裁,挥霍无度,好大喜功,严重影响国家信用,国家陷入严重的财务危机,进而导致国家崩溃。

和好大喜功的路易十六不同,他的好朋友拉法耶特侯爵在启蒙运动的影响下,脑子里充满天真的理想主义。拉法耶特认为:“美国的独立将是全世界热爱自由人士的福祉”。当然北美洲原住民与黑人奴隶肯定不在“自由人士”之列。

1777年,年满20岁的拉法耶特自掏腰包,购买战舰,组织志愿军远赴北美洲,担任乔治·华盛顿将军的机要秘书。1779年,他又返回法国,说服路易十六,亲带法军开赴美国。1780年,23岁的他已是乔治·华盛顿的前卫部队司令。同年,英军投降,美国独立。之后拉法耶特没有留在美国,回到法国。

大革命爆发的前夜,拉法耶特是等级会议的议员,代表封建贵族的利益。也许革自己的命才是最难的,他倾向于保守,希望实行君主立宪制。1792年,拉法耶特在逃亡的美国的路上被捕,直到1799年,才从奥地利返回法国。

之后的拉法耶特丧失了革命的热情,不问政治。直到1824年,他重返美国,受到国父级别的最高礼遇。这让他又恢复了激情。1830年,法国人民对波旁王朝的倒行逆施忍无可忍,发起七月革命。著名油画《自由引导人民》刻画的就是当时的场景。垂垂老矣的拉法耶特又一次投身革命,支持奥尔良公爵路易·飞利浦上台。算是为自己传奇的政治画上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拉法耶特在美国享有盛誉,之前我在宾夕法尼亚经过的小镇法耶特维尔也用他的名字。华盛顿特区有拉法耶特街。纽约联合广场上筑有他的雕像。法国则用他的名字命名著名的拉菲特级护卫舰。他的名字甚至还出现在中国。上海复兴中路在抗战前在法租界内,名叫辣斐德路(也是拉法耶特的一种翻译)。

站在拉法耶特山之巅,回顾古人故事。一切是非成败虽已成空,但依旧回荡在这壮观的山脊之上。这段山路,着实辛苦。但美景如同兴奋剂,让我浑身是劲。我流连于山顶久久不愿离开。一队南去的“Thru-hiker”蹒跚而来,我们互相道珍重。目送他们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脊上,我意识到,我的阿帕拉契亚山径之旅,已近尾声。我走得很慢,只是为了能够多多感受茫茫群山带给我的震撼。


佩密格瓦萨特河


回望自由山


从加菲尔德山上看佛兰科尼亚山脊


加菲尔德山顶


U型谷


加菲尔德山


行者

8点半,我告别拉法耶特山,沿着东脊下山,继续旅行。我翻下一片陡峭的乱石区,重新没入这天蔽日的森林,如同巨龙钻进了绿色的海洋。在密林中穿行了一个小时,经过一个池塘,我再次开始向上攀登。加菲尔德山异常陡峭,但爬升并不算长。10点半,我登上加菲尔德山的顶峰。山顶无比开阔,仿佛巨龙钻出海洋。向南眺望,不知不觉中,自由山、拉法耶特山、林肯山已被我甩在身后。它们曾经如此不可接近,此刻只能在南方无言地注视着我的背影。

虽然没有找到可以佐证的官方资料,但按照佛兰科尼亚山脊命名的规律,我猜想加菲尔德指的是美国第20任总统詹姆斯·艾布拉姆·加菲尔德。这位总统的生平和林肯颇有一点相似之处,只是更加不幸。

1831年3月4日,加菲尔德出生于俄亥俄州凯霍加县莫尔兰高地。家庭背景与林肯颇为相似。加菲尔德家境也十分贫寒,两岁时父亲去世,全靠母亲伊利莎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16岁时,他便出去工作,为一条拖船看管驴子。母亲觉得这样下去,儿子前途就完了。经过苦劝,加菲尔德决定返回校园读书。

事实证明加菲尔德是读书的材料。他天生好口才,学习能力出众,考上了马萨诸塞州名校威廉姆斯学院。1856年,加菲尔德入选美国大学优等生荣誉学会,并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毕业 ,还是当年学位颁发仪式的学生发言代表。

毕业后,加菲尔德回到俄亥俄老家,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律师。这段时间,加菲尔德成功参选州议员,正式涉足政坛。加菲尔德在威廉姆斯学院深受废奴主义思想熏陶,成为共和党激进派的成员。南北战争爆发,他投笔从戎成为俄亥俄州第42志愿步兵团上校。

1862年,加菲尔德成功当选国会众议员。照例军人不能担任国会议员。但因为国会直到1863年底才开会。所以他继续在军队中服役,直到就任国会议员为止。战后初期的加菲尔德依旧犀利,但很快他的政治倾向变得保守起来。由此看来他的废奴主义只是叶公好龙,当黑人获得自由,渴望真正平等的时候,他又退缩了。

在共和党控制政局这段时间,政治日益腐败,行贿受贿,卖官鬻爵屡见不鲜。加菲尔德曾被指控低价购入股票,并从中获利。后世历史学家辩护称加菲尔德确实不干净,但没有达到腐败的程度。由此可见当时美国政坛有多堕落。

1880年的总统大选是加菲尔德的命运转折点,这次选举的激烈程度超乎想象。原本加菲尔德打算退出政坛,却意外提名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大学结果驴象双方普选票差不足两千票。但在选举人票数上,共和党依旧获得大胜。加菲尔德成为美国第二十任总统。而他的对手也值得一提,那就是内战期间联邦军名将温菲尔德·汉考克。

汉考克最辉煌的胜利莫过于葛底斯堡战役。当时他负责中部正面防御。在皮克特冲锋时,他阵前督战,身负重伤。令人唏嘘的是,他的好友阿米斯德是邦联军的旅长,正率军兵向汉考克的阵地重逢,恰巧也中弹受伤。

汉考克和阿米斯德年轻时爱上同一个姑娘,姑娘最终和汉考克结婚。痴情的阿米斯德选择祝福好友,同时忠于爱情终身不娶。战前阿米斯德曾向好友发誓:“有朝一日如对汉考克举刀相向,愿主现将之先杀死”。当他知道汉考克正在敌阵,也身负重伤之时,不由得大呼命运对他的捉弄。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圣经交给联邦军士兵,要他转交给汉考克的妻子。3天后阿米斯德便死在战地医院里。这个悲伤的故事后来被拍成电影,成为影史中经典的一幕。

说回加菲尔德。1881年7月2日,刚就任总统不久的加菲尔德前往新泽西却在哥伦比亚特区的一个火车站遭遇行刺。枪手名叫查尔斯·吉托,是个官迷。后世一些医学专家认为他可能患有自恋型精神病。吉托相信自己通过帮助加菲尔德竞选可以当官。但一番上蹿下跳吉托也就只混了个脸熟。加菲尔德当选后,他信心满满地找到加菲尔德政府的国务卿布莱恩,张口就要做巴黎领事。布莱恩知道吉托根本没有本事,婉言拒绝。

但吉托心怀恨意,竟认为只有杀了总统,才能升官发财。当时的安保措施远不如现在严密。加菲尔德身中两枪,但并没有立即死去。后世学者认为他并未受到致命打击,但当时美国医生非常保守,拒绝使用欧洲先进的消毒技术。一通折腾下来也没有挽救加菲尔德的生命。2个月后,这位48岁只干了半年的总统就撒手人寰,。

相比同样因刺杀而死的总统林肯和肯尼迪而言,极少被后世人提及。但他的死却加快公务员选拔制度的改革,遏制了卖官鬻爵的腐败风气。加菲尔德没有留下像样的政治遗产。他的死却意外地成为了政治遗产。


出行的一家三口


走的多少路要看鞋子


带狗徒步的人

越过加菲尔德山,我继续向东前进。吉菲尔德山的东脊异常陡峭,坡度接近50度,山径是一条布满巨石的排水沟,夏季的雨水沿着山径倾斜而下。形成了一个个小瀑布,我在这些瀑布中间穿来穿去。白色路标时隐时现,经常迷路,但我已经和山径达成某种默契。总是能找到正确的路。

中午1点多点,我只走了10英里。我看到20几个初中生在几个老师的带领下,正艰难地向上攀登。我和老师交换了信息,得知离加勒熙德客栈只有20分钟的路程。我想今天就在那里歇脚。加勒熙德客栈是AMC在白山经营的八个山地客栈之一。之前我经过了郎桑湖湖客栈。还有一座绿叶客栈在拉法耶特山南面的绿叶山上。加勒熙德客栈是第三座。

自从克劳福德开发白山,慕名而来的游客越来越多。 1868年,一个名叫塞尔维斯特·马什的人筹资沿着当年伊森开发通往白山主峰华盛顿山的山道,修建了一条5英里长的齿轨铁路。这是世界上第一条齿轨铁路,也是世界上坡度第二陡的观光铁路。白山很快就成为新英格兰最受欢迎的旅游胜地。

1878年,麻省理工学院一群热衷于登山探险的教授学者建立了一个非盈利的登山组织阿帕拉契亚山地俱乐部(AMC)。俱乐部的主要目的是保护白山自然环境,进行科学考察,从1888年开始,他们筹资在白山山脊上陆陆续续建起八座供登山客避险的客栈。

19世纪的森林砍伐对白山的生态环境产生巨大的威胁,同时旅游观光也制造了大量垃圾。保护白山生态环境已刻不容缓,仅仅靠民间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根据1911年通过的维克斯法案,联邦政府从1914年开始收购白山附近750,852英亩土地,于1919年建立了白山国家森林。白山国家森林几乎等同于国家公园,但依然保留一小部分商业林砍伐项目。

美国国家森林管理局(USFS)和AMC达成协议,由USFS向AMC发放特许经营许可证。AMC做为公益机构继续管理白山地区的山地客栈和规划营地。这是美国特有的一种经营模式,既可向游客提供服务,同时又专注于保护环境,到现在已有100多年的历史。后来本顿·莫凯提出建设阿帕拉契亚山径,AMC负责修建管理新罕布什尔和缅因州部分地区的山径。

虽然AMC是非盈利组织,但客栈价格可一点也不便宜。每晚住宿需150到250美元不等,包三餐,只接受电话预约,俱乐部会员能享受到一定优惠。客栈不通公路,出于环境保护的需要,除燃料用直升机运输外,其他补给和厨余垃圾都需徒步运送,客栈设施是基本的上下床通铺,没有装修,谈不上舒适。相比泰山那种逢年过节住宿费就要上千块的情况,AMC已经很良心了。但对于习惯免费的“Thru-Hiker”来说还是太贵了。所以大家都称之阿帕拉契亚金钱俱乐部(Appalachian Money Club)。

更麻烦的是,“Thru-hiker”们的行程往往不固定,无法预约,但只能规划营地露营。尽管AMC也为“Thru-hiker”们提供优惠,比如,在指定营地宿营享有50%的优惠。允许“Thru-hiker”可以客栈工作,来换取一顿晚餐和睡在客厅里的权利。

但这取决于客栈管理员的心情。晚餐也是客人们吃不完的剩菜,有时候客人太多,没有剩饭,连打工的机会也没有。这些情况都为穿越白山地区增加了许多不确定因素。但我喜欢这种感觉。无论失落还是惊喜,都是徒步山径的一部分。


加勒熙德客栈


奇葩食物


晨曦中的客栈


tinker toe


豆子汤


休息中的登山者

加勒熙德客栈坐落在加菲尔德山东脊、双子山西脊、加勒熙德山北脊的夹角处。门口朝东是一大片空地,看上去可以停一架直升机。下方是悬崖,正对着双子山脊。而向南沿着山脊可以攀登加勒熙德山,风景极佳。这座客栈是AMC经营的八座客栈中最偏远的一座。向南距离佛兰科尼亚垭口12英里,向东距离格拉夫顿垭口15英里。管理客栈的4个年轻的女孩子。大的看上去23、4的样子,小的只有17、8岁。

这是一座非常简朴的木屋,只有大约25米长,10米宽。木屋后面放着巨大的天然气罐。入口时饭厅,后面便是厨房和厕所,左右手边就是客房,最多可以容纳38个人。客栈没有网络,靠天然气发电。我是今天第一个来访的“Thru-hiker”,所以很有信心获得工作和晚餐的机会。女孩们并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让我留下名字,再等一会。

不一会,陆陆续续又来了三个“Thru-hiker”。第一个是熟人“Tinker Toe”。第二个是来自弗吉尼亚的大大学讲师“B”,第三个波士顿的退休工程师“Buck Wild狂野的雄鹿”。“B”的老家是中西部的密西西比,他说那里天气十分炎热。2018年,他完成了阿帕拉契亚山径一半的路程。2019年,他要完成另外一半。他在大学里教授生物学,学识渊博,整个下午他都从基因谈到蛋白质。

狂野的雄鹿是个传奇。他姓“Buck”,就是雄鹿的意思,所以给自己起了这么充满阳刚气质的绰号。他总穿着一条苏格兰短裙。这真是个好主意,凉爽透气。苏格兰短裙的英文是“Kelt”而非“Skirt”。我的雨裙也是苏格兰风格。我只在下雨的时候才穿,很遗憾从来没有穿着照过一张相。

狂野的雄鹿已经旅行了大半个地球,非。徒步阿帕拉契亚山径只是他众多传奇中微不足道的一次。他说他曾经骑着摩托游遍整个东南亚,最北到过中国边界。那时候正式春节期间,边境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聊了一下午,到了4点多钟,女孩子们走出来说我们可以留下来工作,会有免费晚餐,晚上就睡在饭厅里。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在开饭前,我又点一份免费的点心。这也是AMC给“Thru-hiker”的优惠之一。点心是一份豆子浓汤和一片烤面包,和在郎桑湖吃的是一样的。

6点多钟开饭时间到了,我们在客栈外面的回廊等着。40分钟后,一个挽着黑色发髻的亚裔女孩走出来说客人们已经吃完晚饭,该我们干活了。工作很轻松,就是刷盘子,收拾厨房,打扫饭厅。我们一边干活,一边和女孩子们聊天。

她们都是学生,有的正读大学,有的高中刚刚毕业。她们都是户外运动爱好者,所以才会申请到AMC做志愿者。当然,志愿者也是有工资的,而且AMC在美国享有盛誉,这样的工作经历会对她们未来择校择业大有裨益。女孩们的宿舍和中国的大学宿舍一模一样,只是没有网络,电灯也十分昏暗。补给和垃圾都要她们自己走很长的一段山路运送。看着他们瘦小的身躯竟有如此的能量,我真心佩服。

我们四个人手脚麻利,半个小时就把厨房饭厅收拾的干干净净。女孩子们也很高兴,笑嘻嘻地招呼我们吃饭。今晚客栈只住进20个人。所以有很多剩饭,都还热乎着,有手工制作的面包、豆子浓汤、意大利面、沙拉、烧鸡翅,足够7、8个人吃。柠檬汁免费供应。饭后,她们又端上来一大盘甜点给我们吃,简直是贵宾级别的待遇。

吃饱喝足,我们便在饭厅里铺好睡袋。有的睡在桌子上,有的睡在地上,而我睡在两张拼在一起的长凳上。晚上9点正式熄灯。枕着月色,听着虫鸣。这是出发以来,最惬意的一个夜晚。我想起那个新罕布什尔老弟说的话:“白山是独一无二的”!这句话将永远留在我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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