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 留年·催眠

本文参与伯乐联合主题【一路同行】



楔子

夜幕降临,街灯亮起,暖黄色的灯光下,漫天的雪花飞舞着,那雪下得肆意,似乎谁也阻挡不了雪要掩盖这座城市的心。

“雪真大啊!”花店的老板娘望了下窗外感叹道,她正修剪着一枝白玫瑰。

“砰砰”的敲门声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了,顺带了一束风雪,冷得门口的满天星直打哆嗦。男人身材高大,一身黑色长款大衣,一顶宽沿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是一个气质冷峻的男人呢。嗅觉灵敏的老板娘还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先生,您的花。新年快乐!”老板娘笑着将装点好的白玫瑰递给男人。

“谢谢。”男人接过花,便离开了。

“喂,先生。”老板娘的喊叫声明显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老板娘叹了口气,将另一束扎好的花放在门外的篮子里。不一会儿,那男子果然折回了,拿起另一束花,消失在风雪中。

“哎,又是一个多情的男人呢?都说女人的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啊才更难猜呢?不管了,过年了,我得打烊回家了。”


一 餐前乐

遥远的东方,北城,花灯四起,烟花四起,灿烂的夜空,引开了千家万户的窗户,人们纷纷探出窗来欢呼。

南书抱着折耳猫胖胖倚立在窗前看烟花,感受这普天同庆之喜。

对面楼的小伙子挥手高升喊着:“新年快乐,美丽的女士。”

“新年快乐,调皮的帅哥。”南书挥手示意。

胖胖开始不老实了,扭着身子想从南书怀里掉下来,南书急忙安抚它,很快,胖胖就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胖胖,叫一声新年快乐,奖励一碗鳕鱼干。”南书逗弄着胖胖。

“喵喵喵喵”胖胖发出四个有调的“喵”,仿佛真的是新年快乐呢。

一朵梅花烟火落在南书的面前,她轻轻吹了一下,那梅花便散作星星飘散在空中。她不禁想起了那首古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趁着主人沉浸之时,胖胖终于从主人怀里挣脱出来,上演猫咪消失术,只留下南书空空的怀抱。南书从窗帘后面拿出一把小提琴,一串美妙的音符突然划开静谧的口子流淌出来,瞬间点燃了室内一方空间。

半段《贺新年》,和的是窗外燃烧夜空的烟火,今夜同欢乐,人间皆无眠。一曲《Counting Stars》, 悠扬的时光中,他从夜空中走来,带着盛放的爱意,从背后拿出一枝白梅。他转身便是一曲《时光倒流》,那是不悔的青春里羞涩相看的眉眼,那是相恋时度过的每一段悠长假期。一曲《游子梦》,半是蜜糖半是伤,青年仗剑天涯,他下了时光的船,变换成一曲《玫瑰少年》,曲调或缓或激,诉说着年少矛盾又激烈的心事,他爱着她,去不敢说出心里话。接着,他长大了,成熟了,一曲《有何不可》,那是他追梦的歌,那是他理想的河。

烟花暂歇,星空入梦,音乐淡了,旋又重回领地,回到《Counting Stars》,那是南书的最爱。她谈的不是一把木制的小提琴,她谈的是爱人的心路,她希望他的星空下永远有自己的琴声。而南书的琴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起微弱的钢琴声,那是机器人管家哒哒的演奏,他有弹钢琴的天赋呢。

除夕夜,南书家餐前饮是“乐”。


二 花灯愿

“今晚会有什么惊喜呢?”南书换了一身衣服,带着微笑驻足在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她,皮肤雪白,杏眼粉腮,一头如瀑布的黑色头发,米白色碎花旗袍贴合着优美的曲线,是个绝对的美人呢。南书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她坚信自己长着爱人喜欢的容貌,而今晚的古风旗袍,也是任回喜欢的呢。

“主人,您的樱桃梅子酒热好了,可以开动了吗?”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哒哒端着酒杯走过来。

南书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你说,他是不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呢?”南书看着哒哒。

哒哒是个机器人深谙主人的心思:“肯定是的,他那么挂念你,肯定不会让你伤心。期待吧,我的主人。”

“我喜欢白玫瑰,可他总是给我黄玫瑰。要是今年还是黄玫瑰,我就不让他进门了。“南书一想起这事儿就生气,怎么有人能年年犯错呢。

哒哒摇摇头:“他是因为愧疚才买黄玫瑰的啊。体谅爱人的女人是最可爱的,您这么可爱,会体谅他的。放心吧。今年他肯定会准备你喜欢的。”

“但愿吧。”

“叮咚”一声门铃声传来。哒哒开了门,门外站着一男一女,是社区志愿者小丁和小萌。小丁怀里抱着一个彩色纸箱,他是个样貌普通的青年,他不算帅气但气质温和,是社区志愿站的负责人之一。每年除夕夜,他都会拜访附近的一些特殊住户。小萌人如其名,脸蛋圆圆,眼睛圆圆,鼻头圆圆,是有福气的可爱长相。小萌笑眯眯地看着南书,递出一张请柬:“南书女士,祝您春节快乐!我是社区新来的志愿者小萌。咱们社区有跨年活动,您要来参加吗?大家都很期待您的加入呢?到时候希望您能表演下小提琴。”

“对不起,等会家里人会回来,我就不去了。谢谢你。”南书委婉地拒绝。

“南小姐,今年的晚会特别隆重,我们特地邀请了一些著名的钢琴家,二胡演奏家来现场演奏。您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空出一点时间过来看下。”小丁真诚地看着南书。

南书顿了下,看起来稍微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回绝了:“还是不了,辛苦你们了。”

小萌还想说什么,小丁急忙扯了下她的衣袖。

“你拽我干嘛?”小萌是个单纯的孩子,刚出来工作不久,真的不太会看眼色。

“那我就不打扰您过年了。我们还是把对联和花灯给您挂起来吧。”小丁开始拆彩色礼盒,里面是折叠的花灯和对联。

南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好的,麻烦了。每次都麻烦你们。谢谢啊。”

小丁拿出鞋套穿上,然后和小萌把花灯和对联一一打开。每打开一盏灯,小萌就“哇”一声,颇有喜感。南书被这女孩给逗笑了,她弯下腰帮小萌一起展花灯。

“南姐姐,你可真好看。这身衣服好漂亮,可惜我太胖了穿不了。”小萌羡慕地看着南书的好身材,心想看气质连做事都比自己赏心悦目,要是自己长成这样,说不定小丁就会喜欢自己了。

南书看到小萌不时偷看小丁,心中了然。

“姐姐,你多大了?有宝宝吗?”小萌是直肠子,想到什么问什么。

“你看姐姐多大我就多大。我没有宝宝,我爱人工作忙,常年在外。没办法,我只好一人独守空房呢。”南书笑着回应着。

小萌睁大眼睛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竟然放您这么个大美人在家,真是罪过啊。不过,姐姐,看您这心态,跟大哥肯定感情超好。现在结婚率这么低,感情都淡了,你们这种聚少离多的感情还能这么好,真让人羡慕呢。”

南书没有说话,把一盏兔子花灯挂到了一个花架上。

“小萌,快点干活。别老是问些奇怪的问题。”小丁站在梯子上看着小萌。

“好的,长官。”小萌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小萌立即像个陀螺仪乡开始运花灯,小丁负责找位置悬挂。两人在各个房间和阳台忙碌着,偶尔,哒哒也会帮忙。胖胖好奇地穿梭在各个花灯下面,偶尔会正襟危坐,耐心地观看花灯上流淌的画面。

花灯分三组:一组红色国风在书房,梅兰竹菊大熊猫都是讨喜的元素;一组绿色森林系在胖胖的房间,花草树木自然景观栩栩如生;最后一组古风动漫是主角,一帧帧的的画面,陆续绽放在在客厅、阳台和卧室里面。那是两个人爱情的痕迹:一看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个害羞的她,那张正气的脸,一段阴差阳错的相恋小动画;二看相知相爱的流年,天云山上数星星,腼腆的两双眼,那句说不出口的告白,配的是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三看南书北城花嫁年,千里赴北城,南书的勇敢,任回的痴恋,风雪会佳人,国士荣戍边。

南书看着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面,红了眼。

小丁看着南书沉浸在回忆里,放慢了自己的动作,示意小萌动作轻一些。.1小时后,所有的花灯,春联都布置好了,哒哒跳上最大的一盏花灯,喵喵地叫着,它的眼里有光,它喜欢花灯,因为那些灯每年都给主人带来快乐。

临行前,南书送给小萌一张自己的字画,是胖胖的小画。小萌喜欢极了,给了南书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喜欢的话,就说出来,相信我一定会实现的。如果不敢,就去挂一盏灯,把心愿许在灯里,它会帮你的。”南书深深地看着小萌的眼睛。

小萌似懂非懂地看着南书,她张开嘴还没说话,就被小丁拉走了。

“南小姐,祝您春节快乐!万事如意!明年见。”小丁匆匆说了一句告别语拖着小萌匆匆离去。


三 爱流年

晚上8点30分,南书站在客厅里,等待着那个惊喜。她知道,只要自己祈祷一声,最亲爱的人就会出现。

南书闭上眼,默念着:“任回,你回来了吗?”

哒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去了天台看花灯了,也许充电自己去了。总之,他是一个有眼色的机器人呢,他知道主人现在需要的是谁。

客厅里,真的出现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他满面柔情,手里抱着一束玫瑰。他从时光里走来,他心里眼里都是南书的身影。

南书睁开眼,就被花瓣填满了眼帘,扑鼻的芬芳,花很香但比不上那一缕风雪的味道。她的任回真的又回来了。真是个任性的男人,总是说回就回,每次都这样,真时从不辜负他的名字呢。

南书失去了往日的矜持,激动地扑向那个男人的怀抱,那些花被冷落在一边。任回紧紧地拥抱着爱人。南书揪着爱人的衣领,小声啜泣。她的心境无法形容,似乳燕归复生养她的巢穴,似流水寻到永久栖息的湖泊。

那是她的神,那是她的心,终于又回来陪她过年了。

“乖,小南,不哭了,我不是回来了吗?陪你过年。别哭。哭花脸,胖胖都会笑话你呢。”任回用大手轻轻地擦拭着南书的泪水。

南书将脸搭在任回的肩膀上:“你知道吗?不知为什么?每次过年见你,就像一辈子见一回一样,让我难过又激动”

“去年,前年,你也问的一样的问题呢?不要问为什么?没有原因,就是你还念着我,我也念着你。我们彼此在一起好好的。”任回知道爱人非常敏感,温柔地安抚着南书的背。

南书拉着任回往阳台走去。

“回,我们去看烟花吧。8点40有一场世纪烟花。听说这场烟花有祈愿效果,每一个在这场烟花里许愿的人都会成真呢。”

“这你还相信啊?”

“我信啊。我为什么不信呢。我相信,祈祷可以让愿望成真。刚才我祈祷,你不就出现了吗?”

南书像个小孩子执拗地拖着任回。

任回哭笑不得:“好好好,都听你的,都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四 心催眠

窗外,下雪了。

雪花很大,小丁和小萌拎着剩余的花灯和对联走在寥寥行人的街道上。

“你说,她一个人真的会快乐吗?”小萌在纠结这个问题。

“会的吧。也许她是真的不喜欢吵闹。”小丁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你虽然是领导,但也不能连我说话都管啊?我生气了啊。”小萌对刚才小丁的不绅士行为颇有微词。

小丁转过身对着小萌,郑重其事地说:“记住,小萌,不要和陌生人讲太多话。他们或许有很多你想不到的能力。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小萌不以为然:“你说南小姐吗?怎么可能?她那么完美,怎么会害我呢?”

小丁:“她不会害你,但是我怕别人的善意对你来说不一定是善意。有时候善意也会害人。”

小萌一头雾水:“善意会害人?说什么呢?听不懂?她害我干嘛?”小萌撅撅嘴不以为然。

小丁快被小萌蠢哭了:“她会催眠,是高级催眠师。她不与人来往,自然有她的道理。刚才,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小萌愣住了,但马上又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没,没说什么。就是说祝我新年快乐。”

两人路过一颗高大的松树,小丁随手就把一盏“腊梅怒放”的花灯挂了上去。相信松树若有心肯定有了过年的感觉。小萌又递给小丁一幅对联,示意他挂上去。小丁将对联挂上了松树枝头。对联是:腊梅报喜,飞雪迎春。花灯上的腊梅和对联呼应上了。小丁给松树清理积雪,手都脸都冻红了,小萌站在树下满眼都是星星,会照顾树的男人是真的温柔是真的帅呢。

小萌闭着眼许了个愿,刚睁开眼,一团雪球就落到了头顶。小萌抓起雪球,朝着小丁扔去。小丁难得地调皮起来,也团把了一个雪球扔过来。

两个人像小孩子一样打闹着,无观众,只有雪花。

一个很大的雪球飞向花灯,上面的腊梅开得更艳了。

小丁看着那枝盛放的腊梅,突然一拍脑袋:“糟了,阳台有一盏腊梅的灯放错位置了。”

“没事啦,不就是一个花灯吗?有那么讲究吗?”

“你不懂。她是特殊情况。”小丁快步走着。

小萌快跟不上了喘着粗气:“什 什么 特殊情况啊?难道她想不开要自杀?”

“别胡说。快点,我们得回去看看。”

“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每年过年,我都会收到上级领导给我的指定花灯和对联,让我按照顺序和位置给她布置好。不能错一个位置,这之前,我从没有出过错。刚才我在想事情所以给弄错了一个位置。”

“会不会是她丈夫送的呢?”

“她的丈夫很多年前就失踪了,具体怎么失踪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曾经是个小提琴演奏家,她还是个很厉害的催眠师。”

“催眠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丁放满了脚步:“是因为那只猫。胖胖曾经被猫贩子虐待过,变得敏感暴力,没有人敢靠近它。南书领养之后,胖胖就突然变了个样,十分乖顺。有一次,我去看胖胖,看到南书在给它催眠。我吓坏了。”

“这不是好事儿吗?再说了催眠师是个正常职业啊。你怎么好像很怕南小姐一样。”

“催眠师可以做很多事情。你还小,你不懂。”

小萌突然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她想如果刚才那是催眠,自己也许可以表白下看看呢。反正愿望都放进松树上的花灯里了,还是小丁亲自放的。

风雪催行人,两人走得又快又急。小丁怕小萌摔倒,牵起了她的手。小萌笑眯眯地看着手,被拉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大雪灌满了小丁敞开的衣口,但他不觉得冷。小丁喜欢在雪夜里,拜访孤单的人,因为那样治愈的是两个冰冷的人。但是,南书这个人,自己拜访了很多年,却从未靠近过她的心。他想那样强大的人,应该是有自己的活法。只是希望她的这个年不要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变糟。

他是风雪里的送暖人,不能送出遗憾,不是吗?


五 向死而生

这是城市里最高的建筑--布利斯宫,它存于世几百年,即使隔着风雪也能感受得它的威严。炸毁塔顶的明珠,这是男人的任务。从里面进去是不可能的,那里有世界上最严密的防卫系统,只要他一进入,立即就会被发现,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外面攀爬而上。

雪很大,温度已经降至零下20度,此时的他已经脱了黑色大衣,身上是单薄的迷彩服,温度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唯一的信念就是完成任务。他只知道自己叫年,需要执行一项特别的任务,她对自己的人生一无所知,有没有亲人,有没有朋友,他都没有任何记忆,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去任何一家医院,他看过自己的身体,到处是伤疤,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曾是一名军人。更何况他是一名东方人,如今在东西方互相敌对的局面下,自己是如何进入到这个国家不被注意的,他一无所知。

23,24,25,每一层都是3米高,他用的是防滑手套,可以扒在玻璃上,一步步向上,但是非常吃力。还有20层也60米,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到那时候,但是军人的天性驱动着他必须到达目标。

他为什么买花呢?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就是想买一束白玫瑰,送给什么人,他不记得了,他每次就把那束花放到公园的双人座椅上。还有一束花是黄玫瑰,每次都是买了白玫瑰折回去再买的,也是直觉的驱动。老板娘也是东方人的后代,算是稍微熟悉他的人了,从不会过多过问。

年的衣服不知道什么被一块冰块割破了,露出了一枝白玫瑰和一朵黄玫瑰花。是的,这次他不想把花放在别处了,他想自己带着,到那一刻,他想看看喜欢这花的人,能不能记起来。听说人死的最后一刻,会记起最重要的人,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分心果然会害死人,男人摔了下来,幸好28层和29层之间是接层处,第28层有一圈外围的阳台,他落在了阳台的雪地上,胳膊和腿折了。疼是难免的,可是他没有出声。那些花散落了一地,白玫瑰和黄玫瑰混合在一起躺在雪中娇艳无比。他站起来,一枝枝地把花收拢起来,用一根折断的花枝捆起来,然后放入怀中。

数字有时候是个残酷的计量单位,55层是最后一层,这一刻,年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他已经到了极限,但是他的意志没有极限,他靠意动着身体。塔顶没有特别的防卫系统,也许是对方的疏忽吧。年顺利地来到了明珠的面前。那颗红色的珠子据说来自古中国,直径大约有3米的样子,里面是一些无法辨别游动的物质。随着年的靠近,那些物质开始加速动起来,仿佛要冲破珠子向年冲过来。

年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跟那些物质呼应,他们呼喊着自己过去,和他们融为一体。但是脑海里又有一个命令:炸掉它,炸掉它。年克制住身体,听从内心的声音。他拿出了特制的炸弹,他知道自己将灰飞烟灭,他知道胸前的花也会随他而亡,但是他依然存着念想,就是他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六 存美梦

南书呆呆地坐在桌子面前,她想不明白,刚刚明明还在的人怎么就突然就不见了呢。自己只是想拉他看个烟花而已,就这么个小小的愿望呢。

南书不甘心,又回到阳台,到处翻找,也许任回想逗自己,跟自己玩藏猫猫呢。可是,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任回是彻彻底底地不见了。南书有些难受,去年还回来了一晚上,今年却只待了不到两小时。

南书折回客厅,发现了那束花,那是一束黄玫瑰。她就知道又是黄玫瑰,又是歉意,她有些生气。

跨年祈愿大烟花展开始了,南书虽然心情郁闷,但还是来到阳台,她闭上眼开始许愿。一朵玫瑰花的烟花飘过来,落到她的头顶,化作星星。南书睁开眼,心情平静,自己早就习惯了他这样来无影去无踪,谁让他从事的是特殊职业呢?随叫随到,危险重重。但是,南书从来都不会劝说爱人放弃这份工作,她知道,那份职业是他的骨血,和自己一样重呢。没有谁比谁更重要,重要本就是叠加的。

南书来到厨房,她要开始包饺子了。洗韭菜,煮粉条,清肉,每个步骤,她都有条不紊地做着。南书做事很慢很仔细,忙活半天,饺子馅还没好,但她也不着急,毕竟还有一个晚上供自己驱遣呢。一个人也得过年不是吗?南书如是想着。胖胖喜欢鱼馅的饺子,自己喜欢虾仁粉条鸡蛋韭菜的,同时也是任回喜欢的。哒哒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个机器人也是个特殊品了,本来是个残次品,自己觉得他有眼缘,就将他带回家,总是时不时地死机,好在自己的性格是从不指望别人,当然任回除外。

南书将肉馅打好后,放进盆里,馅料终于完成了,加多少盐呢?还放不放糖呢?放吧,任回喜欢。不放,谁让他突然消失呢。就不放。南书的手停在糖上不动了。

一双大手从她的手里拿走了糖罐。

南书一抬头,是任回那张帅气的脸。

“必须放糖,会很鲜的。相信我,咱们过个新鲜的新年。不多不少,就一勺。”任回放了一瓢糖。

三千甜蜜世界,只取一瓢尝。

任回擀着面皮,偶尔会用粘满面粉手点点南书的鼻子。南书用手摸摸鼻头,面粉扩散得更厉害了,引来了任回的笑声。南书仔仔细细地捏着饺子皮,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就长成了,每一个里都包着两颗幸福的心。

“回,过年后,我去那边找你吧。”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来了。当年,你从南城到北城,现在你又要从北城去南城,辛苦你了。”

“没关系啊,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处。只要我在的地方,你就会回来的,对吗?”

“南,你总是这样理解我。我嘴笨,说不出太多的感谢。我。”

“说什么感谢。只要你还记得有个人在家里等你,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你要好好的,如果遇到危险,就按照我说的做,知道吗?保住命,就是保住希望。即使忘了我也没关系,我会等着你的。”

“知道了。即使是死,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放心吧,即使真的出现了那种情况,我也会回来的。你要相信我。”

“嗯。哎,我有个问题,你刚才去哪里了,又是紧急任务?”

“对啊,是紧急任务,不过呢,我很快就解决了。我的小馋猫等着我回来帮她加糖呢。我能不快吗?放心吧,不会再走的,今晚会一直陪着你的。陪着我的南长大一岁,变美一岁。”

南书觉得这句话是今晚最美的烟花。去而复返的烟火呢。


七 待来年

遥远的西方,那颗存放在塔顶的百年明珠爆碎了,红色的液体在空中就变成了蓝色,泼向四周,然后瞬间便消失在空气中。与此同时,年的身体也灰飞烟灭,还有那娇艳的白玫瑰和黄玫瑰。

最后一刻,他知道了他是谁。

女声:你一定要回来啊,每年都回来陪我过年。

男声:任回同志,我谨代表国家和人民,感谢你接受这项危险的分体实验。

男声2:现在你的代号“年”,执行3502号最高机密任务,记住这关乎中华民族的生存命运,只需成功不许失败。敬礼!

男声3:即刻起,宣布任回“死亡”,通知家属。

至于今年是来这里的第几年了,他已经忘了。


北城,南书的楼下,小丁和小萌气喘吁吁地坐在雪地里。刚才小丁在小萌的帮助下,从南书隔壁家的阳台潜过去重新摆放腊梅灯的位置,幸亏南书没发现。从20多层高的楼跨越,小丁胆子也不是一般得大,小萌想想都有些后怕。不过小丁却没觉得有什么,作为志愿者,每年都会遇到很多难事。他还在想着刚才南书那落寞的神情。他不知道重新摆好位置的花灯会有什么效果,也许是某种暗号,也许是她丈夫给她的讯息,也许是她给自己的念想,总之但是肯定是好的。他的使命总算完成了。

“丁先生,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今晚很忙。明天吧,明天我请你吃饺子。”

“那请问丁先生,你包的饺子是不是人间美味?”

“是的吧。我也不知道。我没给人包过。我家狗子喜欢吃,我经常包给它吃。它貌似不太喜欢。”

“你涮我?”

对话消失在风雪中。

12点,北城的年轻人们上街放春,他们手执烟火,唱着新年的歌,路过每一个路口,大声说一句:“新年快乐!”红绿灯会亮成心形。他们路过每一个小区,那些闪着灯光的窗户们会陆续打开,那些灯光会回一句“新年快乐”。


尾声:

南书的房子里,南书睡着了,胖胖在睡觉,哒哒在充电,其实,南书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呢。没错,她催眠了自己,将时间留在了与爱人分别的那一年,只因她想留年,她也相信他会回来陪她过年。

这个夜晚,南书睡得香甜,梦里,她听到了爱人的心跳声,声音来自南方。也许下一个年,会有新的惊喜吧。

窗户上留下胖胖的爪印:2828年,除夕夜。


时与猫璞 2022.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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