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透《项羽本纪》，《史记》文法烂熟于心（17）

乌沙自刎精彩片段：

於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舣（yi，船靠岸）船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音旺，称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

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即使）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於心乎？”

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

项王身亦被（pi，受）十馀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偭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

译文：

于是项羽想要东渡乌江，乌江的亭长将船靠近岸，等着项羽，他对项羽说：“江东虽然小，可是纵横千里，人口有几十万，也足够你称王的。请大王赶紧渡江，现在只有我有船，汉军一旦到来，就没有办法渡河了。”

项羽笑着说：“老天要灭亡我，我渡河干什么呢？而且我项籍和江东八千子弟渡江往西边，如今没有一个人活着回去，即使江东父老可怜我，让我称王，我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呢？即使他们不说，我项籍难道不惭愧于心吗？”

项羽于是对亭长说：我知道你是个厚道人。我的坐骑跟随了我五年，所向无敌，曾经一天能奔驰千里，实在不忍心杀它。就赐给你“。于是命令大家全都下马步行，用短兵器贴身搏杀。项羽一人就砍杀了汉军数百人。

项羽自己也受了十几处伤，回头看见汉军的骑兵司马吕马童，说：“这不是我的老朋友吗？”吕马童面向着项羽，指着项羽对王翳说：“这就是项王”。项羽说：“听说汉王悬赏千金、封万户要我的人头，我今天就送个人情给你。”于是自刎而死。

简注：

地方千里：古义为土地方圆，即“纵横”。今义为某一区域。

长者：年纪大、辈分高的人，或有德行有威望的人。

马童偭之：面向。

吾为若德：若：你，你们。德：恩德，好处。此处意为：我成全你们。或，我送个人情（功德）给你。

解读：

悲剧英雄，华丽谢幕。

我想项羽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一个视名誉胜过生命的“洁癖者”，难道天下英雄皆如此么？非也！曹操不会，刘备也不会，刘邦更不会。

这一段有两句相互矛盾的文字，先说“项王乃欲东渡乌江”，后又说“天之亡我，我渡何为？”何言之不一也？难道是乌江亭长“江东虽小，亦足王也！”这句话刺激了项羽，使他“愧于心”而打消了东渡之念吗？

拒渡之后，赠马、赐首，行“吾为若德”之举，使读之者为之怆然。

一代豪杰，自刎谢己。我说谢己，乃谓项羽临死仍惜誉，质本洁来还洁去。

宁站着死，绝不屈身受辱。

余每读至此，未尝不废书而叹也！